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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寫作還是會有影響的,有的人不承認,我覺得這不誠實。不可能沒影響的,肯定有,誰也沒活在真空中。
魏:我覺得有一部小說與其他小說很不同,跟你自己的其他小說完全不一樣:《校長、汗毛和螞蟻》。起先的一部分,像一個寓言、一個模仿的現代派小說,讀著讀著就很“現實”了。那個當校長的沒有名字的主人公從玻璃窗的一個固定小框格看天,讓人揪心;特別是到了那個細節——他為了掩飾自己數汗毛的行為,寧願讓妻子誤以為在*。我想這會讓讀者的心裡產生寒苦、痙攣,似乎嘔出了膽汁一樣的感覺。你覺得是什麼使你相信自己能寫好、寫活一個男人?或者,要塑造一個男性形象,你覺得有什麼障礙沒有?
微:噢,這是我早期的東西,基本上被我否定了,我現在都不敢讀。這篇小說是我寫作的一個異數,寫這篇小說的一個直接原因,是當時正在讀圖森的小說,就是那個比利時作家,後來去了法國,被稱為是繼承了“新小說派”衣缽的。我當時迷圖森迷得一塌糊塗,現在也很迷,就是他的細節描寫,全是細節,不動聲色的,很冷靜,可是通篇讀下來,你就讀出了人的無聊和絕望。太絕望了。我就想,圖森怎麼能把小說寫成這樣,沒有情節,沒有故事,沒有心理描寫,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躺在浴室裡,一待就是大半天,或者擺弄擺弄照相機,或者去冰箱裡取點東西吃吃。我們無聊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但是圖森把這個狀態寫活了,寫得很迷人,全是靠細節撐著的。我覺得這是很了不起的。
魏微(6)
我這篇小說完全是模仿之作,之所以否定它,也是這個原因,就是覺得小說裡沒有自己的東西,不是“原創”。我是從這篇小說之後,悟出了一些問題,就是覺得不能再這樣寫了,再寫就是死衚衕。其實我很感激這篇小說,必須要走這樣一條彎路,我才能服氣。
我現在對小說的理解就是,寫作必須要真誠,寫作要有自己的“生命軌跡”,比如圖森寫這類小說就是真誠的,我寫就是“東施效顰”,因為這不是我的題材。我現在就是這樣一個想法,就是要找到自己的題材。當然,你讀這篇小說時,能讀到揪心,這個還是給了我信心。我寫這篇小說時,其實還是動了點腦子的,就是貼著人物的內心寫。我對男人當然不瞭解,但是我對“人心”有點了解,這就夠了。人心的差別其實並不大的,你寫一個人物,不拘男女,只要你鑽進他的內心,把他當做“人”來寫,寫得慢一點,多琢磨幾下,這個其實也不難的。
魏:雖然你我都是女性,雖然一直都有“女性寫作”話題的鼓譟,雖然我就是在做女性寫作的研究,但我向你提問時,一直在努力撇開這個話題——我真的很執拗。現在我要問的是,你怎麼看蕭紅的寫作,她對你有無影響?以前讀你的小說,有時會覺得像張愛玲啦、蕭紅啦、王安憶啦,或許根本沒等到我這樣覺得,已經有人這樣評價你了。現在我也不太清楚真是我自己得出的這種印象,還是人家的評價影響了我的感覺。
微:是,我受張愛玲、蕭紅影響很大。張對我的影響主要是技術上的,她的小說技法太嫻熟了。她是那種不可企及的作家,學也學不來的。精神上我離蕭紅更近一些,她身上有一種很樸素的東西,很本色。她一生追求溫暖,其實活得寒涼,她的小城背景,對窮人的態度,對日常的書寫……這個也是我感興趣的東西,也不是刻意學她吧,其實蕭紅也是學不來的。精神這種東西你怎麼能學得來呢,這是你天性裡就有的東西啊。
魏:你的小說中有一些專屬於你的詞彙,麻鈍、荒遠、荒冷、灰敗、不很有感情、(人臉的)含糊、(身體的)尖叫,等等。你是不是非常在意小說的語言?
微:是,非常在意。語言是最基本的東西,其實小說是有門檻的,語言是第一道門檻,你不過這個門檻,你寫的“小說”就不能算是小說,充其量就是一故事。我讀我們當代的小說,發現很多作家都是在講故事,而不是在寫小說,這個太遺憾了。其實有的人連故事也講不好,就是你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過關,就在那兒急就章,寫完了就拿出來發表,這種狀態其實是很瘋狂的。我自己的情況是,我對小說的技藝,包括語言、敘述、描寫這一類的,從很早就意識到了,但是我的技術也不行,越寫到後來越發現自己不行,為什麼呢?就是自小沒受到完備的文學訓練,屬於半路出家,沒做童子功。
我前陣子讀凡?高書信集,就是他跟弟弟的通訊,洋洋50萬字,我從頭看到尾,真是看呆了。凡?高太了不起了,他若不是畫家,也會成為一個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