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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常州,自然還要休養整補。到那時候,我就可以不管了。”
“怎麼呢?不管什麼?”
“不管曾老九的意思了。聽命而行。”
“是的。”李鴻章說,“已經仁至義盡,再拖不過去,曾九也不能怪我們這面了。如果要拖,只有曾老師想法去出奏。”
“正就是這話。”李鴻章說,“一面曾九,一面左季高,我們夾在中間,可能兩面受擠,也可能左右逢源。事在人為而已!”
第七章
同治元年六月左宗棠終於從安徽進入江浙,由衢州而嚴州,沿著一條山明水秀的富春江,逐步進展,到第二年初春,已抵達離杭州不到一百里的富陽了。
杭州對岸的紹興、蕭山,這時已由從寧波方面打過來的常捷軍、常安軍這兩支洋將德克碑和銩樂德克所統率的部隊所收復。整個浙江,已收復了四分之三,但最富庶的浙西,亦就是杭、嘉、湖三府,仍舊在太平軍手裡。
同治二年三月,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官位比李鴻章來得高,但處境比李鴻章來得艱苦。那時的李鴻章已攻下蘇州、無錫,照道理說,應該攻常州一路打到南京,但那一來便要跟“曾九帥”——曾國荃爭功了。李鴻章深通宦術,不肯幹這得罪曾氏兄弟的傻事,卻以為左宗棠不妨欺侮,所以近水樓臺派翰林出身的劉秉璋收復浙江的平湖、乍浦、海鹽,又派程學啟由吳江進攻嘉興。浙西膏腴之地盡入淮軍之手,不但接收了太平軍的大批輜重,而且以江蘇巡撫的身分,派委了浙江的州縣官。將一個閩浙總督兼署浙江巡撫的左宗棠,幾乎氣出病來。
只是徒恨無用,唯有收復失地,方能收復職權,所以左宗棠由嚴州馳赴前線親自督飭主攻杭州的浙江藩司蔣益灃,全力進攻。其時杭州的長毛,增強西面的餘杭為犄角之勢,連營四十餘里,調集重兵防守。這一番部署相當高明,因為杭州與餘杭聯結一氣,官軍就無法合圍,杭州仍舊可以獲得接濟——接濟來自餘杭北面的嘉興與湖州,只要守得好,有一兩年可以支援。
因此,左宗棠一心打算,要衝斷餘杭與杭州的通路,化一線為兩點,就像下圍棋一樣,再也做不成兩隻眼,而成了兩粒孤子。無奈長毛深溝高壘,而官軍又只能在西、南兩面著力,幾番接仗,雖有斬獲,無補大局。
於是有熟悉浙西地形的人獻議,認為官軍應該繞出餘杭西北,攻取一處名叫瓶窯的地方。其地在餘杭以北,德清以南,當東西苕溪交匯之處。而且有兩條陸路通往浙江的兩座名山,正北一條,通莫干山,西北一條通天目山。如果佔領了瓶窯,嘉湖兩郡的接濟受阻,杭州和餘杭的糧路一斷,長毛軍心動搖,不戰自潰。
這是好計,但依實際情況來看,卻近乎紙上談兵,因為長毛的重兵,就齊集在瓶窯一帶,官軍繞道進攻,眾寡懸殊,而且勞師遠役,勝負之數,不卜可知。左宗棠起先興奮,細一籌算,不覺廢然而嘆,依舊是採取了逐步進逼,破得一壘,即有一分進展,最後水到渠成的堅實戰法。
在硝煙迷漫的激戰中,一年將盡。這天駐紮在湧金門外的蔣益灃大營,忽然來了個年輕人求見,自道姓張,有緊要軍情,要見“藩臺”。
守衛的把總,見這姓張的人,長得很漂亮,眉宇之間,是個公子哥兒的模樣,心中有了好感,便為他通報,而且替他說了好話,因而蔣益灃立刻接見。姓張的是一介老百姓的身份,卻長揖不拜,同時要求摒人密談。
蔣益灃是個老粗,先命人搜了他的身子,確實查明未曾暗藏兇器,方始與他單獨談話。
“敝姓張。有一通公文,先請藩臺大人過目。”
蔣益灃接過公事來一看,上面有“江蘇巡撫部堂”的大印,便很注意了。看完了才欣然問道:“原來賢父子是大大的忠臣,埋伏在杭州為官軍做內應,那太好了!請問,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好訊息帶來?”
此人就是小張,他確有好訊息帶來,這個好訊息不在杭州,但與杭州密切有關。他先問道:“大人可曉得海寧的長毛頭目?”
“曉得啊!不是什麼‘魏王’蔡元龍嗎?”
“是!”小張答說:“蔡元龍早已想棄暗投明。我亦很下了一些功夫了。現在到底把他說動了,決定獻城投降。”
“好極,好極!”蔣益灃大為高興,“海寧一投降,嘉興跟杭州的通路就斷了。他果然真心投降,我請巡撫出奏,保他做大官。”
“他不在乎做大官,要帶兵,就是這麼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蔣益灃卻答應不下,“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