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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抬起頭,道:“記得什麼?”
“沒什麼。”他說著,站在窗前,看著外面。下午了,天色開始陰沉下來。從這窗子看下去,下面那院子幾乎淹沒在雜草中,使得這幢房子就象即將沒頂的孤舟。不知為什麼,這讓我有種不安,一種不祥的不安。
他看著我,忽然道:“看我,你來了茶都不讓你喝一杯。你喝什麼?”
“隨便吧。”
我打定主意,不管他讓我喝什麼我都不會喝的。畢竟,在這麼間鬼氣森森的房子裡,實在讓我不舒服,等他回來,我再說兩句話就馬上告辭。
趁他出門去,我撣了撣身上沾著的灰塵,打量這這間書房。即使過了那麼年,灰塵和蛛絲都已經佔據了每個能找到的角落,還是可看到過去這間屋子的豪華。牆上裝飾著相當漂亮的橡木,只是在光滑的板面上,歪歪斜斜地被人粗野地用刀尖劃了一些“砸爛”、“打倒”一類的話,因為上面漫了一層灰塵,字跡不太看得清,可細看的話,在灰塵中還是可以看到那些字跡。
門又開啟了,他端了一個漆盤進來,上面放著兩個同樣滿是灰塵的漆杯。真想不到他拿進來居然一點也沒碰掉漆杯上的灰塵,那也是一種本事。
他把盤放在書架上,道:“嚐嚐,這是新出的明前。”
中秋都過了,明前還是新出的?如果是明年的清明,那這“前”也未免太“前”了一點。他拿了一隻漆杯,道:“喝吧。”
拗不過他,我從漆盤上拿起一個杯子。本來以為不過髒一點,誰知我的指尖剛觸到杯子,這杯子就象灰塵做的一樣散作一堆,消失無跡。我愕然地看著他從杯子裡啜飲著一點有明亮綠色的茶液,心頭,一陣陣按捺不住的寒意。
4…B
正午的陽光象是無數細針,直刺得人面板也作痛。你還是把兩隻手插在勞動布的褲袋裡,踢著街上的一塊小石頭。路邊,兩個老頭坐在路邊,一隻手裡拿著個茶缸,正在下棋,一個小孩正用一根頭上纏了鐵絲的竹杆推一個鐵環,從這邊到那邊,又從那邊到這邊。
陽光象蛛絲,長長的,長長的,纏繞在你心頭。
牆上,那些紙張都已經很厚了,因為下面已不知有多少層。那些紅色的大字象要滴下來,在正午的陽光中,依然那麼猙獰。
第一個暑假到來的時候,你都有點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打發那長長的時光。你踢了一腳一塊石子,那石子在路邊上滾動著,發出“嚓嚓”的聲音,直到撞在那扇大門上。
那扇門沒關。
你走到門前,撕下了一角剛貼上去的紙。那上面,只有兩個“打倒”你是認識的。從門縫裡,你看見一個長滿草的院子,院中的草,深可沒膝,對你來說,卻幾乎是沒頂。
你小心地把身體擠進門。在進去的時候,那門還發出輕輕的“呀”的一聲,如嘆息。
是西風中枝頭的一片小小紅葉
那一鉤殘月漸漸沉向西
那一地落紅被我踩入泥
是我的記憶中那一個沉沉黑夜
那一鉤殘月慢慢沉向西
在草叢中,你費力的跋涉。如果有人從上面看下來,也許就象是一尾魚在水中游過的痕跡吧。你撥開長得過於茂盛的草,那些草沒人管理,已經結在一起,再不可分了。
終於,你沿著那條已經近於淹沒在草叢中的石子路走到門前。門關著,你想著推一下門,可那那個有著一張乾癟臉的老頭實在讓你害怕,你收回了手。
一隻蒼蠅“嗡嗡”地掠過草尖,落在一朵半開著的蘭花上,花朵往下墜去。
你從門縫裡向裡看著。
首先是一張乾癟的臉,卻象一段木頭一樣橫在地上。視線越過這張臉,在那後面,你看見一段正在蠕動著的長著黑毛的身體,伴隨著一陣陣低低的喘息。
那隻蒼蠅爬上了那張乾癟的臉,沿著臉上的皺紋爬進鼻孔,那種喘息聲也大了一點,似乎是蒼蠅發出來的。
你坐在門邊。門邊原本植著整齊的蘭花,但沒人管,大多死了,也只幾株還活著,在牆根開著白花。那隻肥大的蒼蠅正在半開的花中爬進爬出,終於,振翅飛去。
你從另一條門縫裡看去。現在,那具長著黑毛的身體已經直立起來,有兩隻手正在腳上套著一條草綠色的褲子,你可以看見在那兩條長著黑毛的腿中間,一大嘟嚕成熟的葡萄一樣的東西正懸掛著,還在左右搖晃。
——你這反革命,以後給我老實點,別那麼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