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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了。
我順手翻開一頁,是一首清人的作品:“依然被底有餘溫,尚恐輕寒易中人。最是夢迴呼不應,燈昏月落共悽神。”寫得並不怎麼好,題目是《江上》,卻沒有扣緊題目,有點莫名其妙。然而,不知為什麼,這首詩也讓我覺得身上越來越陰冷,好象感冒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打了個盹。醒來時,書扔在了地上,天色已暗了。我揀起書,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細細的哭聲。
這是個女人!
是二寶麼?
我馬上就知道這不太可能。二寶的樣子,似乎不會這樣哭法的。這哭聲幽咽悽楚,在風雨中象一縷遊絲,時斷時續。
我站起身,拖著鞋走到門口。過道里暗得可怕,這哭聲似乎也不象從隔壁傳來的。由於還在下雨,在雨聲中聽來,無比的幽渺,讓人心頭不由自主地一陣陣冷,聽不出是從哪裡來的。
也許是什麼聲音,我聽岔了吧?
我看著院子裡。院牆很高,後面那個園子也看不見。這麼一聲雨,會打落不少花朵的吧。我想著,點著了一枝煙。就在點菸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見了一張雪白的臉!
這張臉在我點菸時正抬頭向上瞧,如果不是在點菸時眼光向下瞟了一眼,根本不會注意。我吃了一驚,手一鬆,煙也掉了。我只覺背上向爬過一隻小蟲子,渾身涼得發癢,甚至,連我的心跳也一下子聽得到了。
我撲到欄杆上,不顧會掉下去的危險,向下看去。可恨的是,下面實在太黑了,象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潭,什麼也看不清,但我感到有一個影子極快地閃過,無聲無息。我叫道:“是誰?”
沒人回答我。我正想跑下去,只覺得有人抓住我的手腕。我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是表舅。
“下面有人!”
“別去。”他說。他的臉也白得嚇人,不帶點血色。他只穿了件單衣,看樣子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
“下面有小偷。”
表舅還是抓著我,他小聲說:“沒有人的,別去。看,二寶也哭了。”
這個理由並沒有說服力。我有點詫異地看著他,似乎,他知道下面有人的。也許,是他情人吧,不是光明正大那種。我有點自作聰明地想。
樓下,暗得沒有一點活氣,空氣也象要結冰。
不知不覺,在表舅家住了一個星期了。
我是看到自己帶日曆的石英錶時才知道這一點的,表舅家沒有日曆,真有點“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的味道。
這一個星期裡,我有時乾點家活,有時就躺在床上看書抽菸,要不就做點飯菜。書快讓我翻爛了,也快全背下來了,只是那個薔薇園更讓我好奇。表舅雖然不在家,二寶卻整天跟著我,似乎怕我再去。表舅說過要讓二寶帶我去鎮上看看大寶,卻一直也沒說起。那鎮上治安不太好,我來的那天就聽人說一大早有個小販跟流氓起了衝突,被流氓殺了,表舅大概不想讓二寶去那地方吧,而我又不認識大寶。
這一天天陰沉沉的,正午時還陰得象黃昏。我翻著那本詩集,迷迷糊糊中,又看到了那兩句“最是夢迴呼不應,燈昏月落共悽神。”也許是我的神經衰弱又犯了,心裡煩悶得不行,總覺得象有什麼事會發生。
吃過午飯,表舅又扛著鋤頭下地去了,二寶在樓下玩著一坨泥巴,不進斜著眼看看坐在樓下廊裡看書我的,大概怕我會偷偷去那個薔薇園吧。如果我沒有好奇心的話,這是十分平靜和無聊的一天。我無聊地翻著書,然而,我實在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那間埋沒在花叢中的小木屋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如果沒有二寶,我肯定會跑去看的,就算沒蓑衣也一樣——即使會被刺刺得滿身是血。可二寶雖然弱智,卻很執著,認準了什麼,一定也不放鬆,就算我上茅房她都會在門外等著。
我放下書,看著那堵擋住園子的牆,想象著許多年前的事。這幢房子原本並就是我家的,聽說我家本來也算個有點資產的小地主,後來人口眾多,而幾個曾叔祖又染上了烏煙癮,十幾畝地都賣光了,只剩這宅子是祖業,祖訓不得出賣。所以後來鬧農會時我家成了有宅院的下中農,很成為笑談。
那堵圍牆把後面的園子遮得嚴嚴實實的,一點也看不到。最早時的祖先為什麼把牆築得這麼高?當然,那時這兒不太太平,我小時候還聽外祖母說過鬧長毛時的事——當然,那些她也是聽來的。這裡地廣人稀,周遭十里方圓就這一幢院子,當然要把牆修得高點厚點吧。
突然,我有一個十分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