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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從乾燥的大街上帶起一股塵土。吳鍾世趕忙用手蓋住盛梅漿的碗。
他回到家裡,朝父親的房間瞅了瞅。老人右半面身子側躺在床上,手裡拿著長煙槍。煙槍嘴是漂亮的翡翠做的。他兩腿並在一起,彎成一個“弓”字,懶洋洋地拿著象牙籤子,把鴉片揉成小團。他那佈滿皺紋的嘴唇,含著煙槍嘴蠕動著,把鴉片煙吸進肚子裡。
老人閉上了眼睛。
枕邊放著一個紫檀的方盤,盤上雕刻著山水。放在盤中的銀製的鴉片煙缸上,刻著一副對聯:
正陽門外(9)
若到黑甜夢鄉,喚彼作引睡媒;
倘逢紅粉樓中,藉爾作採花使。
意思說,鴉片在午睡的時候可作催眠劑,在閨房中可作春藥。
房間關得嚴嚴的。銀座的八角煙燈的藍光,朦朧地映照出繡在窗簾上的花鳥圖。吳鍾世看著看著,心裡難受起來。“上書房去情緒也許會好一點。那兒是我心靈憩息的地方。”
他登上了二樓,急忙走進了書房。但那裡的氣氛也跟平常不一樣,書籍全部搬出去曬黴了。
這屋子好似失去了靈魂。他無力地坐在地板上。眼前就是那扇窗子。他來到窗邊,朝外面看去。他看到的情景也叫他感到憋氣。
“啊,那傢伙要回去了!”
從東鄰走出一個頭蒙青布的男人,消失在藥鋪的後門裡了。
7
盛夏正午的閨房,熱得叫人渾身流汗。
穆彰阿離開之後,妹妹清琴立刻跑進來說:“姐姐,隔壁準備好洗澡水了。”
她現在對這位機靈過度的妹妹感到更加可怕了。
隔壁是一間很窄的休息室,地上鋪著大理石,室內放著一個大澡盆,也可以用作浴室。澡盆是木製的,外面包著一層銀子,裡面滿滿地盛著一盆溫水,旁邊放好了一塊布手巾和兩隻缸子。兩隻缸子裡分別裝著皂莢和金銀花的花汁。皂莢汁是去汙的,金銀花汁是洗過澡後搽身子用的。
默琴僅用一塊薄薄的帶紅藍花點的羅紗,裹著乳房以下的身子。進入浴室後,她解開系在乳房上的結子,羅紗輕飄飄地滑落下來,掉在大理石的地上。
屋子裡垂掛著厚厚的暗綠色的窗簾。暗淡的光線中,浮現出默琴柔白圓潤而苗條的裸體。澡盆裡微微地冒著熱氣。默琴的肌膚被汗水溼透了,細細的腰肢上好似閃著光亮。
她動了一下腳,踩著腳下的羅紗。她發亮的腰肢也動彈了一下。——這樣的動作說明她不只是把腳放在脫下的羅紗上,而是在踐踏著。她覺得這就好像踩在穆彰阿的身上。
她的父親是個小官吏。當父親死後、姊妹正要流落街頭的時候,軍機大臣收留了她們。在她認識龔定庵之前,她對自己就是這麼想的。
“自從認識他以後,委身於軍機大臣等於是受地獄的活罪了。”她心裡這麼想。
她的腰肢不停地搖動著。她在踐踩那塊羅紗。
穆彰阿是鑲藍旗人。
凡是漢族,誰都有個某省某縣的原籍。而滿族卻沒有。因為他們原來是遊牧民族。他們必須要隸屬於八個軍團中的某一個軍團。這稱之為滿洲八旗。在滿人的傳記之類的記載中,往往寫著“某旗人”,這就相當於漢族的原籍。各個軍團都擁有象徵本軍團顏色的旗子。
在太祖(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建國初期只有“正黃旗”、“正白旗”、“正紅旗”、“正藍旗”四個旗;後來又增加了“鑲黃旗”、“鑲白旗”、“鑲紅旗”、“鑲藍旗”四個旗,稱為八旗。
所謂“鑲”,就是鑲上邊的意思;鑲黃、鑲白、鑲藍三旗,是在各自的顏色上鑲上紅色的邊;鑲紅旗當然不能鑲紅色的邊,唯有它是鑲白色的邊。
軍機大臣穆彰阿所屬旗的象徵,就是藍色鑲紅邊。——剛才默琴脫下來扔在地上用她那令人憐愛的白嫩的小腳踐踏的羅紗,正是這樣的顏色。
她在認識定庵先生之前,什麼也不懂,就好似生活在黑暗中一樣。——現在她略微懂得了一點人生,特別深切地懂得了人生的悲哀。“定庵先生曾經說過韃虜這個詞。那時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憎恨。”自己是見不得人的侍妾。這一點定庵先生是知道的。可是他要知道我是滿人大官兒的侍妾,他將會怎麼想呢?
不,不只是韃虜,還是軍機大臣哩!
默琴不曾像妹妹那樣到隔壁的不定庵裡去玩。但從定庵的談吐中,也朦朦朧朧地感覺到那裡的氣氛。
要改變世道——這是定庵和他的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