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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實在不放心,就將她帶在了身邊。
枯燥的日子因為她的到來變得生動有趣。
人間紅塵滾滾,遠比小小的青山寺熱鬧。她仗著他在,更不顧忌,有時間就拉著他上街,要這個要那個,有時候也自知過分,看他隱隱忍耐的模樣,並不吭聲,只用一雙眼看著他。
她早長成了禍國殃民的傾城顏色,眉眼間,是擋都擋不住的天生媚意。她再那麼楚楚可憐一求,軟著嗓音撒嬌,周圍人看匯覺時便用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揶揄與打量神色。
或許是出來時間久了,她於是也知道了自己是個美人胚子,又正是這個年紀,常常在山水間捧著臉託著腮美滋滋欣賞自己的容貌。末了,還非得湊在匯覺面前,問他漂不漂亮。
這種時候,匯覺往往面無神情,道:“出家人眼中,女色都是紅粉骷髏,美與不美,分辨不出。”
他不說,她也不鬧,就那麼捧著張臉看著他,大有一副要跟他比拼耐心的架勢。
他常常一睜眼,便能看到她的長長的睫毛,一點豐滿的唇,還有眼尾一點點上揚的勾。可惜她不懂得利用自己的諸般優勢,時常胡亂而故作姿態地亂用一通。
可即使如此,哪怕匯覺遁入空門,不通情、欲,不以美醜辨人,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極好看的。
那種美不僅在表面,而是水一樣的透進了骨子裡。
人很難不被她吸引。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素色像是生了根的尾巴,跟在他屁股後面不走。或許是因為長大了,不被他哄孩子一樣的威脅放在心上了,又或者是她太喜歡外面那樣熱鬧的,可以和他遊山玩水,吵吵鬧鬧的日子了。
時間長了,素色少女心思,情竇初開,愛慕的物件是他,也只可能是他。
可這根本不可能。
事情敗露時,她一臉做錯事的心慌,哽著聲音保證:“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我們就,就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她第一次真正用上乞求的語氣,哭得臉上脂粉都花了。
匯覺頭一次那樣冷著她,話說得決然而果斷:“這次回去,別再跟著我出來了。”
“素色,我沒那麼好,你別喜歡我。”
之後,他果真說到做到,極少在她面前露面。而事實證明,以他當時的修為,真要想躲著她,根本不是她那點三腳貓功夫可以追得上的。
很快,青山寺上下迎來了一個天大的好訊息。
匯覺被聖地一位長老看上,被破例納入北荒,不日就要上佛洲繼續深修了。
入北荒,那是何其榮耀的一件事。
深夜,一隻雪白的狐狸順著窗子爬進來,在他房裡化成了披散發絲的女子,她蜷著膝,像是知道他不想搭理她,連話都說得小心翼翼,吞吞吐吐:“我不喜歡你了。”
“匯覺,我不喜歡你了。”
“你別不理我了,成不成。”
匯覺聽她一聲更勝一聲的哭腔,終究做不到無動於衷,他面無神情地坐起身,面向她,問:“真不喜歡了?”
“不喜歡了,真不喜歡了。”她見他終於肯說話,一疊聲地應,眼睛亮亮的,像是被水洗過,“我聽他們說,你要入聖地了,那我、我日後變厲害了,可以去找你嗎?”
匯覺想到她那數十年如一日不變的軟趴趴招數,忍不住扯了下唇,道:“變厲害了再說。”
她卻像是得到什麼保證似的,抿著唇笑起來,語氣又輕又軟:“你答應我了啊,你答應的啊,不許食言,不許不理我。”
那夜最後,她得了他的回答,歡天喜地地化作原形跑入了山野。
那個時候,他沒想到,也想不到,那竟是最後一面。
就在他進聖地的前十天,她在他身邊留著的燈突然滅了,他當時正在練字,見到那燈的變化,手中的筆“當”的一下落在素白的紙張上。
自從他成年,少有那樣不沉穩的時候,可那日他奔向後山時,步子踉踉蹌蹌,跌跌撞撞,手和腳都是軟的。
那樣多的血,從她狐狸窩裡流出來,她僅撐著最後一口氣,像是在等他來。
現場幾乎無法遮蔽的氣息和痕跡,幾乎在明明白白告訴他,他那對他嚴厲有加的師父,絕不容許有人動搖他的道心,也終於忍無可忍對素色下了死手。
小狐狸一生天真爛漫,氣息乾淨得跟白紙似的,甚至好長一段時間跟著他吃齋唸佛,不論對誰,都沒有過半分壞心,僅僅因為一句喜歡,僅僅因為喜歡他,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