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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說他是惡意的,那對東方歌舞團是一種侮辱;假如說他是善意的,那說明他的無知——反正無論哪一點都不能使中國人光彩。蓋東方歌舞團以逖克峰先生為臺柱,且逖克峰先生又是低音歌手,戲院老闆把比排骨還瘦的京泉子小姐硬捧成肉彈,是生意眼而已。實際上她既不會歌,也不大會舞,她唯一的特點有二:一是曾演過電影,二是個子高一些。等於柏楊先生和斯義桂先生組團去美國淘金,洋大人能先教柏楊先生唱一段乎?柏楊先生又敢去唱一段乎?反轉過來,如果瑪麗蓮·夢露小姐和平克勞斯貝先生組團來華,盛大歡迎會上,我們總不能先請瑪小姐唱上一段也。
於是,京泉子小姐死也不肯登臺,拉拉扯扯,結果還是另選了一位中國小姐,而那小姐登臺唱的啥?曰:又是日文歌。嗚呼,柏楊先生當時便老淚縱橫,蓋如今才發現日本這個國家為啥沒有前途,而我們迄今仍為四強之一的緣故。
十月十日那一天下午四時左右,臺北衡陽街曾有一場令人流汗的鏡頭,一位韓國人買東西,店員脅肩諂笑,大講其日本之話。韓國人以中國話告之曰:“你是中國人直接呈現說又稱”內在說“。新實在論者的認識論學說。,為什麼講日本話?我會中國話,請講中國話,好不好?”當時在場停足圍觀的人很多,反應的嘴勝各異:瞠目不知所云者有之,敬佩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毫無慚愧、以該韓國人有神經病者有之。嗚呼,盛哉。
若干年前,柏楊先生曾陪同過日本老友,參觀某家工廠,廠老闆屁股朝天之餘,大講他的裝置如何進步,而且“亞洲第一”。東洋人詫曰:“看你們的機器全是俺日本製的呀!”老闆又吹他的工程師到過美國、日本深造,甚為得意,東洋人又詫曰:“你們既這也進步,那也進步,難道連一個深造的學堂都沒有,必須到外國跑一趟?”柏楊先生急得亂跳腳。無他,深知洋大人既不吃中國的飯,便不必裝糊塗,而敢於揭瘡疤。他講過溜之,留下柏楊先生,何以抵擋該廠老闆的遷怒耶?
至此,你說吧,這個有五千年傳統文化,天天講孔孟的中國,到底是個啥國?佇款一元以待,誠徵答案,如張、李、洪三小姐應徵,則獎金倍增,以資鼓勵。
用啥交流
我們整天在叫和外國文化交流,用啥文化交流乎?積五十年之經驗,知法寶有二:一是把古董運到外國展覽展覽,讓洋大人知道中國人的祖宗如何如何了不起;二是花幾萬元買一部二十四史送之。這大概是一種以量取勝之意,嗨,你看,當我們中國大聖人孔丘先生在陳國餓得兩眼發黑時,你們還在那裡茹毛飲血哩。
此二法寶,似乎應歸類於破落戶心理,蓋現代的既“巴尾提豆腐,提不起來”,只好提“想當年”矣。古董搬來搬去,真有啥意義乎?如果我是搬來搬去委員會的主任委員,食其飯而忠其事,我可寫出兩大冊書,以證明搬來搬去的重要性。而如今我是一個小民,便覺得搬來搬去,花了不少錢,其效果恐怕只耶穌知道。人家瞧起瞧不起,是看你現在搞的啥名堂,不是看你祖先搞的啥名堂。一個姓柳的犯了強姦罪,他向法官吹曰:“俺祖宗柳下惠,想當年連坐懷都不亂!”法官能肅然起敬,下來跟他握手,請他喝一盅乎?
清王朝光緒年間,柏楊先生年輕力壯,一天因為趕路,錯過了店鋪,下榻一廟宇之中,夜間風雪交加,忽聞山門處有二婦人相語。一人曰:“我結婚時,鳳冠霞帔,流水席開了三千桌。”一人曰:“我出嫁時也差不多,嫁妝便擺了五條街,每個箱子裡都裝著四個金元寶。”柏楊先生天生地勢利眼,一聽此言,知二婦來頭非凡,急披衣下床,索燈索火,準備前往說幾句馬屁之話,以結後緣。卻不料竟是兩個老女乞丐,大為掃興。寺僧知我夜起,趕來問訊,我曰:“你緊張啥,我不過拉屎啦。”寺僧肅然曰:“公子真不同凡品,夜行必燭,將來定卜大貴。”我因沒有大貴之故,對此事一直諱莫如深。
可是,每逢我聽說有古董出國,或贈人家一部影印的二十四史,便不由想起當年盛舉。便是洋大人看得懂二十四史,便是洋大人很起敬翻刻本,參校《正誼堂叢書》中的《張橫渠集》等,出版校,起敬之餘,恐怕也啞然失笑,笑我們這些不爭氣的子孫太窩囊也。嗚呼,一切都在於“古”,現代的東西啥都沒啥。山門外那兩位,若不是丐婦而是貴婦,衣服華麗,腰纏萬貫,在美國既有房屋又有存款,則即令她們當年結婚時是披麻包片,滿身蝨子,柏楊先生也會去脅肩諂笑,何致享我的掉頭不顧哉。
問題還在於送他的那些二十四史、二十五史,有幾個人看得懂?就是想敬都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