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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卻無妃嬪侍疾,猜想著一定是有什麼緣故,那一天皇帝從承乾宮走的,最後見的是德貴人,加上萬黼阿哥的病,加上恭親王府的慘劇,都揣摩著聖心,不知究竟哪件事哪個人,才真正觸怒了皇帝。
這日已是二十八,裕親王福全進宮來,意氣風發步履生風,一入乾清宮暖閣就對玄燁說:“皇上,吳世璠又吃癟了。”
玄燁精神一凜,笑著問:“他不是想反撲嗎?”
福全笑呵呵道:“那畜生能有什麼能耐,不得軍心又無將帥之才,西南叛軍早就散沙一盤。”他摩拳擦掌說,“等過了年,皇上派我去西南吧,將來論功行賞臣也要討一杯酒喝。”
玄燁擱下筆,拿了茶來喝,氣定神閒說:“皇兄你要什麼朕都給得,只有這件事不成,他們那麼些年浴血奮戰熬下來,好容易要有結果了,讓您過去分一杯羹撿現成的功勞,朕豈不是也要做吳世璠,失了軍心?”
福全面色一緊,趕緊屈膝道:“臣愚鈍無知,還請皇上恕罪。”
“皇兄起來。”玄燁則笑,似乎心情見好,“朕和你兄弟間,還有什麼話說不得,你一心求勝而已,難道還真在乎什麼論功行賞?”
福全見玄燁如此,也哈哈一笑釋懷,才從小太監手裡拿了茶吃,李總管來稟告,說恭親王求見,福全蹙眉說:“這幾日沒見他,可憐我兩個小侄女。”
玄燁臉色也沉沉的,說讓見,一併和福全離了此處,兄弟倆在暖炕上坐了,不多久常寧進來,行了禮後,李公公給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玄燁便問:“家裡可好些了?”
常寧氣色很不好,但還是點頭說:“兩個側福晉難免傷心,臣會好好安撫,再有乳母丫頭各人的家裡,臣也已安排妥帖。”
“朕知道你會處理好,一直沒過問,是不想攪得你又手忙腳亂。”玄燁說著,神情漸漸緩和,“皇祖母很傷心,過些日子你也該去問候一下。”
常寧應諾,之後便說起元日午門宣捷的事,事無鉅細一一稟告,他本奉命安排這件事,誰知家裡橫生災禍,雖分身無暇也不敢耽擱,幸好大致早在臘八時就已經定下,眼下不過一些細小瑣事還算應付得過來。
且說玄燁午門宣捷,看似不過是登樓一呼的簡單,卻從皇帝和太皇太后幾時出門幾時登樓,文武百官幾時午門候駕,如何站列,最最要緊各門各處侍衛安全,沒有一處是省心的。前後興許個把時辰的事兒,關乎了成百上千人的職責,而這些事又全擔在恭親王一人身上,若家中太平他尚可全心全意盯著,偏偏遭此橫禍,一夜之間失去兩個女兒,連傷心都傷心不過來。
外頭也因此傳言,說皇帝對弟弟冷血,如此情況下還逼著他做這分明誰都能做好的事,又不是衝鋒打仗,換不得將帥,偏把人家綁在國事上,兩個小郡主的死,彷彿微不足道。
向來留心宮內外口舌傳言的皇帝,又怎會聽不到這些話,他有他的主意,雖然狠心,可不狠心何以守得住江山,穩得住朝廷,此刻見弟弟面色憔悴委實辛苦,而方才福全一句“可憐我的兩個侄女”,他何嘗不可憐。
“宗親裡,朝臣裡,總說你年輕不堪大任,不配在親王位。”玄燁沉下心來,溫和地說,“皇阿瑪走得早,留下我們兄弟幾個守著這江山,朱元璋說胡人無百年運,咱們奪了他子孫的江山,更要堵了他這句話,愛新覺羅要世世代代傳下去,打從咱們這兒起,就要奠下基石。如今北邊沙俄虎視眈眈,蒙古各部異心動搖,西南大捷後只盼長治久安,江南江北又有四季天災接連不斷,朕肩上的擔子很重,要有你們和我分擔,才能扛起巍巍江山。”
福全聞言已離了炕,和常寧一起屈膝,誓言效忠皇帝,玄燁親手將一兄一弟攙扶起來,握著他們的手臂說:“這江山是皇阿瑪留給咱們的,最要不得兄弟鬩牆,咱們之間不和睦,朝臣就該看笑話了。不論外頭傳什麼話,你們但凡有心裡不自在了,就來和朕說清楚,再不濟還有皇祖母在,千萬不要道聽途說,心生怨懟,壞了我們兄弟的情分。”
二人又要屈膝,被玄燁拉住說:“朕現在是你們的兄弟,我們兄弟間說幾句肺腑的話,不要動不動行禮。”
屋外頭,李公公滿面笑意看著立在門前的德貴人,蘇麻喇嬤嬤新作的龍靴才剛讓她送來,這會兒捧著立在門前,那麼巧聽見一兩句,李公公已然感慨,德貴人何嘗不動容。
“公公,我還是走吧。”嵐琪要把靴子遞給李公公,她知道這會兒功夫,自己絕不該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