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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段細節我也不想寫到。但是今天下午沒有這個限制:我已經開始不快了……
“她拍拍我的臉說:怎麼,生氣了?我慢慢地答道:生氣幹什麼?我是太重了,一百一十五公斤。她說:和你太重沒有關係──一會兒和你說。但是一會兒以後,她也沒和我說什麼。後來發現,不管做不做愛,她都喜歡跨在我身上,還喜歡拿支圓珠筆在我胸口亂寫:寫的是繁體字,而且是豎著寫,經常把我胸前寫得像北京公共汽車的站牌。她還說,我的身體是個躺著很舒服的地方,當然,這是指我的肚子。肚子裡盛著些柔軟的臟器:大腸、小腸,所以就很柔軟,而且冬暖夏涼,像個水床。胸部則不同,它有很多堅硬的肋骨,硌人。裡面盛著兩片很大的肺,一吸一呼發出噪聲。我的胸腔裡還有顆很大的心,咚咚地跳著,很吵人。這地方愛出汗,也不冬暖夏涼──說實在的,我也不希望老師睡在這個地方。胸口趴上個人,一會兒還不要緊,久了會就透不過氣來。如你所知,從小到大,我是公認的天才人物。躺在老師身下時,我覺得自己總能想出辦法,讓老師不要把我當成一枚雞蛋來孵著。但我什麼辦法都沒想出來。不但如此,我連動都不能動。只要我稍動一下,她就說:別動……別動。舒服。”我和老師的故事發生了一遍又一遍,每回都是這樣的──我只好在她的重壓之下睡著了。要是在“棕色的”女同事身下我就睡不著。她太沉了。
第七章
隨著夜幕降臨,下班的時刻來臨了──這原本是驚心動魄的時刻。在一片寂靜中,“克”一腳踹開了我們的門。她已經化好了妝,換上了夜禮服把黑色的風衣搭在手臂上,朝我大喝一道:走,陪我去吃晚飯──看到我愁容滿面地趴在辦公桌上,她又補了一句:不準說胃疼!似乎我只能跟她到俱樂部裡去,坐在餐桌前,手裡拿著一把叉子,扎著盤子裡的冷蘆筍。與此同時,她盤問我,為什麼我的稿子裡會有克利奧配屈拉──這故事的生活依據是什麼。有個打纏頭的印度侍者不時的來添上些又冷又酸的葡萄酒,好像嫌我胃壁還沒有出血。等到這頓飯吃完,蘆筍都變成醬了。我的胃病就是這樣落下的。但你不要以為,因為她是頭頭我就願意受這種折磨。真正的原因是:她是個有魅力的女人。
其實,晚飯我自會安排。我會把我室那朵最美麗的花綁架到小鋪裡去吃合洛面。就像我怕冷蘆筍,她也怕這種面,說這種麵條像蛔蟲。那家小鋪裡還賣另一種東西,就是滷煮火燒──但她寧死都不吃肥肉和下水。我吃麵時,她側坐在白木板凳上,抽著綠色的摩爾煙,儘量不往我這邊看。但她必須回答我的逼問:在她稿子裡那些被我用紅筆勾掉的段落中,為什麼會有個身高兩米一零的男惡棍──這個高度的生活依據何在,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身高兩米一零。整個小飯鋪瀰漫著下水味、泔水味兒,還有民工身上的餿味。她抱怨說,回家馬上就要洗頭,要不然頭髮帶有抹布味──但你不要以為我是頭頭她就願意受這種折磨。真正的原因是:我是個身長兩米多的男人。
不管身長多少,魅力如何,人的忍耐終歸是有限。等到胃疼難忍,摩爾煙抽完,我們已經忍無可忍,挑起眉毛來厲聲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讓我陪你上床嗎?聽到這句問話,我們馬上變得容光煥發,說我沒這個意思,還溫和地勸告說:不要把工作關係庸俗化……其實誰也不想讓誰陪著上床,因為誰都不想把工作關係庸俗化──我們不過是尋點樂子罷了。但是,假如沒有工作關係,“克”肯定要和我上床,我肯定要和那朵美麗的花上床。工作關係是正常性關係的阻斷劑,使它好像是種不正常的性關係。
今天晚上我沒有跟“克”去吃飯,我只是把頭往棕色的女同事那邊一扭,說道:我不能去──晚上有事情。“克”看看我,再看看“棕色的”,終於無話可說,把門一摔,就離去了。然後,我繼續趴著,把下巴支在桌面上,看著別人從我面前走過。最美麗的花朵最先走過,她穿著黑色的皮衣,大腿上帶著坐出的紅色壓痕,觸目驚心──我已經說過我不走,有事情,這就是說,他們可以先走了。這句話就如一道釋放令。他們就這樣不受懲罰地逃掉了。
“棕色的”要找我談話,我猜她不是要談工資,就是要談房子。如你所知,我們是作家,是文化工作者,談這種低俗事情總是有點羞澀,要避開別人。這種事總要等她先開口,她不開口我就只能等著。與此同時,我的同事帶著歡聲笑語,已經到了停車場上。我覺得自己是個倒黴蛋,但又無可奈何……
晚上,公司的停車場的上滿是夜霧,伸出手去,好像可以把霧拿到手裡──那種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