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吻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書上說,這種情況叫青春期。青春期的少年經常失眠。我有點懷疑:三十三歲開始青春期,是不是太晚一點了?
早上我到了辦公室,馬上埋頭劈里啪啦地打字,偶而抬起頭來看看這間屋子,發現所有的人都在劈里啪啦地打字,他們全都滿臉倦容,睡眼惺忪,好像一夜沒睡──也不知是真沒睡還是假沒睡。但我知道,我自己一定是這個樣子。我是什麼樣子,他們就是什麼樣子,所以我不需要帶鏡子──有的人還在搖頭晃腦,好像腦殼有二十斤重。有人用一隻手託在下巴上,另一隻手用一個指頭打字:學我學得還滿像呢。只有“棕色的”例外,她什麼都不做,只管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眼皮紅通通的,大概一夜沒睡。此人的特異之處,就是能夠對身邊的遊戲氣氛一無所知。我嘆了口氣,又去寫自己的小說了……
“晚上,老師叫我陪她去吃飯,坐在空無一人的餐館裡,我又開始心不在焉。記得有那麼一秒鐘,我對面前的胡桃木餐桌感興趣,掂了它一把,發現它太重,是種合成材料,所以不是真胡桃木的。還記得在飯快吃完時,我把服務員叫來,讓她到隔壁快餐店去買一打漢堡包,我在五分鐘內把它們都吃了下去。這沒什麼稀罕的,像我這樣冥思苦想,需要大量的能量。最後付帳時,老師發現沒帶錢包。我付了帳,第二天她把錢還我,我就收下了。當時覺得很自然,現在覺得有些不妥之處。”假如我知道老師在哪裡,就會去找她,請她吃頓飯,或者把那頓飯錢還給她。但我不知道她在哪裡。老師早就離開學校了。這就是說,我失去了老師的線索。這實在是樁罪過。
“我和老師吃完了晚飯,回到學校裡去。像往常一樣,我跟在她的身後。假如燈光從身後射來,就在地上留下一幅馬戲團的剪影:馴獸女郎和她的大狗熊。馬路這邊的行人抬起頭來看我一眼,急匆匆地走過;在馬路對面卻常有人站下來,死盯盯地看著我──在中國,身高兩米一十的人不是經常能見到的。路上老師站住了幾次,她一站住,我也就站住。後來我猛然領悟到,她希望我過去和她並肩走,我就走了過去──人情世故可不是我的長項。當時已近午夜,我和老師走在校園裡。她一把抓住我肋下的肉,使勁捻著。我繼續一聲不吭地走著──既然老師要掐我,那就讓她掐罷。後來她放開我,哈哈地笑起來了。我問她為什麼要笑,她說:手抽筋了。我問她要緊不要緊,她笑得更加厲害,彎下腰去……忽然,她直起身來,朝我大喝一聲:你摟著我呀!後來,我就抱著她的肩頭,讓她抱住我的腰際。感覺還算可以──但未必可以叫作我摟她,就這樣走到校園深處,坐在一條長椅上。我把她抱了起來,讓她摟著我的脖子。常能看到一些男人在長椅上抱起女伴,但抱著的未必都是他的老師。後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放手吧。我早就想這樣做,因為我感到兩臂痠痛。此後,老師就落在了我的腿上。在此之前,我是把她平端著的──我覺得把她舉得與肩平高顯得尊重,但尊重久了,難免要抽筋。”
寫完了這一段之後,我把手從鍵盤上抬了起來,給了自己一個雙鋒貫耳,險些打聾了──我就這麼寫著,從來不看過去的舊稿,但新稿和舊稿頂多差個把標點符號。像這麼寫作真該打兩個耳刮子──但我打這一下還不是為了自己因循守舊。我的頭疼犯了,打一下里面疼得輕一點……
第十二章
今天早上我醒來之前,又一次闖進了埃及沙漠,被釘在十字架上,就如一隻被釘在牆上的蝙蝠。實際上,蝙蝠比我舒服。它經常懸掛在自己的翅膀上,我的胳臂可不是翅膀,而且我習慣於用腿來走路。這樣橫拉在空中,一時半會兒的還可以,時間長了就受不住。我就如一把倒置的提琴被放置在空中,琴身是肋骨支撐著的胸膛──胸壁被拉得薄到可以透過光來。至於琴頸,就是那個直挺挺的東西。別的部份都不見了。我就這樣高懸在離地很遠的地方,無法呼吸,就要慢慢地憋死了。此時有人在下面喊我:她是克利奧佩屈拉,裹在白色的長袍裡,問我感覺如何。我猛烈地咽口吐沫,潤潤喉嚨,叫她把我放下去,或者爬上來割斷我的喉嚨。我想這兩樣事裡總會有一樣她樂意做的。誰知她斷然答道:我不。你經常調戲我。這回我看清楚了:她不是克利奧佩屈拉,而是“克”。我說:我怎麼會……你是我的上司,我尊敬還尊敬不過來呢。她說道:不要狡辯了,你經常寫些亂七八糟的故事給我看──你什麼意思吧。事已至此,辯亦無益。我承認道:好吧,我調戲了你──放我下來。她說:沒這麼便宜。你不光是調戲,你還不愛我──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我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我忽然咆哮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