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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這樣醒過來了。我失掉了在夢裡和“克”辯白清楚的機會:別以為光你在受調戲,我管著七個人,他們天天調戲我……你倒說說看,他們是不是都愛我?!這個情景寫在紙上,不像真正的小說。它是一段遊戲文章。我整天悶在辦公室裡,做做遊戲,也不算是罪過。這總比很直露地互相傾訴好得多。
昨天晚上,“棕色的”對我說,她要寫真正的小說,這就是說,沒有人要她寫,是她自己要寫的──正如亞里士多德說過的,假話有上千種理由,真話則無緣無故──她還扯上了亞里士多德,好像我聽不懂人話似的。我還知道假話比較含蓄,真話比較直露。而這句話則是我聽到過的最直露的一句話。如你所知,男女之間有時會講些很直露的話,那是在臥室裡、在床上說的。我實在不知道在什麼人之間才會說:“我要寫真正的小說”!
我的小說就如我在寫的這樣。雖然它寫了很多遍,但我不知道它哪一點夠不上“真正的”。但“棕色的”所說的那些話就如碘酒倒到我的腦子裡,引起了棕色的劇痛。上班以後,我開始一本正經地寫著,這肯定有助於小說變成“真正的”。
我覺得這一段落肯定是真正的小說:“那天晚上,我一直抱著老師,直到天明,嗅著她身上的女性氣味──我覺得她是一種成熟的力量。至於我,我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這種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如你所知,現在我剛剛開始青春期,嘴角上正長粉刺疙瘩,當時就是更小的孩子。晚上校園裡起了霧,這種白霧帶有辛辣的氣息。我們這樣擁抱著,不知所措……忽然間,老師對我說道:乾脆,你娶了我吧──我聽了害起怕來。結婚,這意味著兩股成年的力量之間經常舉行的交媾,遠非我力所能及;但老師讓我娶她,我還能不娶嗎……但我沒法乾脆。好在她馬上說道:別怕,我嚇你呢。既然是嚇我,我就不害怕了。”
有關成年力量間的交媾,我是這麼想出來的:我現在是室裡的頭,上面的會也要參加,坐在會場的後排,手裡拿著小本本,煞有介事地記著。公司的領導說得興起時,難免信口雌黃:我們是做文化工作的,要會工作,也要會生活!今天晚上回家,成了家的都要過夫妻生活……活躍一下氣氛,對寫作也有好處。如你所知,我沒成家。回到室裡高高興興地向下傳達。那些成了家的人面露尷尬之色。到了晚上九點半,那些成年的力量洗過了淋浴,脫下睡衣,露出臃腫的身體,開始過夫妻生活。我就在這時打電話過去:老張嗎?今天公司交待的事別忘了啊。話筒裡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知道!正做著──**你媽……說著就掛掉了。我坐在家裡,興高彩烈地在考勤表上打個勾,以便第二天彙報,成年力量的交媾就是這樣的。我和老師間的交媾不是成年力量間的那種。它到底該是怎樣的,我還沒想出來──我太困了。
我忽然想到:在以前的十稿裡,都沒有寫過老師讓我娶她──大概是以前寫漏了。現在把它補進去大概是不成的:“克”或者別的上司會把它挑出來,用紅筆一圈,批上一句“脫離生活”。什麼是生活,什麼不是生活,我說了不算:這就是說,我不知道什麼叫作生活。我搖搖頭,把老師要我娶她那句話抹去了。
有關夫妻生活,還有些細節需要補充:聽到我傳達的會議精神,我們室的人憂心忡忡地回家去。在晚上的餐桌上面露曖昧的微笑,鬼鬼祟祟地說:親愛的,今天公司交待了要過生活……聽了這句話,平日最溫柔體貼的妻子馬上也會變臉,抄起熨斗就往你頭上砸。第二天早上,看到血染的繃帶,我就知道這種生活已經過完了。當然也有沒纏繃帶來的,對這種人我就要問一問。比方說,問那朵最美麗的花。她皺著眉頭,苦著臉坐在那裡,對我的問題(是否過了生活)不理不睬,必須要追問幾遍才肯回答:沒過!我滿臉堆笑地繼續:能不能問一句,為什麼沒過?她惡狠狠地答道:他不行!我興高彩烈地在考勤表上註明,她沒過夫妻生活,原因是丈夫不行。每當上面有這種精神,我都很高興。羅馬詩人維吉爾有詩云:下雨天呆在家裡,看別人在街上奔走,是很愜意的。所以,老師要我娶了她,我當然不答應。萬一學校里布置了要過夫妻生活,我就愜意不起來,而且我也肯定是“不行”。
我繼續寫道:“我對老師百依百順,因為她總能讓我稱心如意。當然,有時她也要嚇嚇我。我在長椅上冥思苦想時,她對我耳朵喊道:會想死的,你!我抬頭看看她的臉,小聲說道:我不會。她說:為什麼你不會?我說:因為你不會讓我死。她愣了一下,在我腿上直起身來說:臭小子,你說得對。然後,她把綢衫後的乳房放在我臉上,我用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