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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不是?”
“哪裡,哪裡,好就是好。”寶釵邊看邊說,“你這頭兩句‘未遇春風發一枝,花開何必待花時',順手拈來,自然流暢。起詩貴在平起高揚。像李商隱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韓愈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洲路八千';韋應物的‘去年花裡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都是上乘之作。若是牽強斧鑿,便落了下乘。像黃庭堅的‘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笑字用得生澀得緊,似巧實拙。還有那誰的來著,什麼‘一上高城萬里愁'。”
正說著,賈五走了進來說道:“林妹妹,寶姐姐,你們談什麼談得這麼高興啊?”寶釵笑著說:“你林妹妹又寫詩啦,還不過來看看。”
賈五接過詩稿,連聲喝彩:“迎風怒放銀盆火,帶雪香催月下詩;好美的境界,明月,白雪,紅梅如火,暗香浮動,催人落筆。”
寶釵說:“我還是最喜歡這下面一句:傲骨凌霜千里夢,柔情化水幾年思。對得也工整:傲骨對柔情,凌霜對化水,千里對幾年,夢對思。”
“是啊,意境也美,”賈五點點頭說,“數年相思,千里幽夢,錚錚傲骨,似水柔情,正像你們兩個。”
黛玉正聽得出神,聽見賈五這麼說,不由得又紅了臉,說道:“呸!亂講!”
寶釵把手扶在黛玉的肩膀上,說:“寶玉,你寫了什麼詩沒有,也拿來給我們看看。”
賈五想了想說:“寫詩麼,重在意境。有了好句子,平仄可以不論,字數可以不論,韻腳也可以不論。其實詩歌也是隨時代變化的,每個時代的形式,風格都不一樣。”
“這倒也是,”寶釵點點頭說,“上古傳下來的《詩經》就有什麼'坎坎伐檀兮',《楚辭》的風格也類似,什麼'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一直到劉邦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都有這個拉長聲的'兮'字。可是到了漢末,這個'兮'字就開始在詩中消失了。像曹操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曹植的'利劍不在掌,交友何需多'。”
“這個麼,大概是這樣,”黛玉插話說,“那年我們坐船進京,聽得運河兩邊的人隔著河說話:'你克(去)那點些?''克城賣魚些。'那'些'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是你們知道,隔著那麼遠,聽得模模糊糊的,要是兩個人一搶話頭兒,就誰也甭聽了。這個'些'的意思就是告訴對方我講完了,該你說了。古時候人煙稀少,都得這麼隔著老遠的喊,那'兮'字後來就成了現在鄉下人的'些'。”
“呵呵,有意思,”寶釵笑著說,“那你的意思是說,中國從漢朝以後,人口大增長,出現了許多城市,人們可以近距離講話了,所以'兮'就用不著了?”
“有理,”賈五也笑著說,“古人是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大概也是這個原因。語氣助詞麼,就是幫著喊話時才用得上。我們現在說的是大白話,可是當官的喊話的時候也不一樣要用什麼'啊'、'呀'、'嗎'、'這個'、'那個'麼。”
“這倒也是,詩歌是隨語言變化的。”黛玉說。
賈五點點頭,接著說:“後來從唐詩到宋詞,到元曲,這詩歌規矩是越來越鬆了。古人是講古文,而我們現在說的是大白話,其實啊,白話也可以成詩的。”
“哦,難道你見過什麼白話詩麼?”寶釵奇怪地問。
“當然,我還會寫呢,給你們看看。”賈五說著坐下來,提筆寫道:
你愛大海麼,你愛藍天麼,黛玉和寶釵一起笑了出來:“這就叫詩?”
賈五也不答話,又寫道:
你能擁有大海麼,你能擁有藍天麼;
黛玉點點頭:“嗯,有點意思了。”寶釵笑盈盈地看著賈五,他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自己以後要是有這麼個孩子就好了。她心裡陡然一驚,為什麼我把他想成自己的孩子?莫非心裡還惦記著十四阿哥?
賈五抬起頭來向黛玉一笑,繼續寫道:
不能擁有,並不等於不能愛;
反而有時,會愛得更深。
寶釵看到這裡一愣,怎麼就像是在說自己?自己是李自成的後代,和十四阿哥又有殺父之仇,根本不可能嫁給他,可是心裡怎麼總是放他不下呢?她下意識地按著自己的胸口,是金鎖,金鎖下面還拴著那天晚上十四阿哥給她的玉佩。“冤家!冤家!”她覺得眼前一陣模糊。
黛玉反覆咀嚼著這幾句話:“不能擁有,並不等於不能愛;反而有時,會愛得更深。”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