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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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狗突然躥上臺來對著演講的人汪汪叫,讓他手足無措。
但我還是決定來,不怎麼嚴肅的理由是:你們將來都是醫生,很可能有一天我會落在你們手裡;當我年老的時候,請幫我多翻幾次身。比較嚴肅的理由是:醫生不只是職業,它是一種志業,跟“人”的關係密切,很多的人將深深依靠你們。所以,我想我應該來。
但是如果你們期待我今天要講的題目是“如何作一個好醫生”,那你就猜錯了。我不會那麼笨,跟你們在座的醫學院的傑出教授們去比賽講這種題目,因為我一定輸,我是行外人。
事實上,你們今天坐在這裡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呢?難道僅只是“未來的醫生”這樣一個單一身份——不可能吧?我想,一定有很多更寬的可能來界定今天坐在這裡的你。譬如說,今天是你在經濟上依賴別人的最後一天,也是你人生獨立的第一天。或者說,從今天起,你不再被當作某個學校的學生,某個人的兒女,而是你單獨的自己——成功也是你,失敗也是你,墮落時誰也救不了你。從今天起,不再有別人為你負責。我們甚至也可以說,今天的你,是一個人,站在制度性學習的終點、自主性學習的起點。
我不認為對醫學院的畢業生就非談“如何作一個好醫生”不可,因為,職業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絕不是全部。在你作醫生的時候,你必定同時還有好幾重身份,這些身份,不見得比你醫生的身份來得不重要:你是一個國家的公民——你是否知道如何作一個好公民?你一定是人家的妻子或丈夫或堅決不婚的情人夥伴——你是否知道如何作一個成熟的負責的伴侶?你一定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是人家的兒女──你是否知道如何作一個好兒女?你可能很快成為別人的父親和母親——你又是否知道如何做好父親和母親?更關鍵的,今天是你的“獨立日”——你是否知道如何做好一個獨立的、完整的人呢?
因此,今天是什麼日子?我認為,是你們從幼兒園到大學長達二十多年“制度性”教育的畢業典禮,同時是“自主性”教育的開學典禮。我今天的題目是:制度性教育該教而沒有教的兩件事:
第一、 它教你如何與別人相處,沒有教你如何與自己相處。
合群,曾經是我們從小到大“德育”的核心。個人在群體中如何進退貫穿整個儒家思想,但是儒家極其講究的個人修身、慎獨的部分,在現代化的社會里卻被忽視。我們是一個習慣群聚的社會,在行為舉止上,我們喜歡熱鬧,享受呼朋喚友的歡樂;在思想判斷上,我們用“集體公審”或者“拉幫結派”的方式思考事情;在時間的分配上,我們的學習表塞滿課程和活動;在空間配置上,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與群體“相濡以沫”。
獨思的時間,獨處的空間,不在我們的學程設計裡。
把這個問題說得最透徹的,我認為是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他在1941年就指出當時的大學課程設計是有問題的,因為課程以“滿”為目標,不給學生“獨思”的時間。
2。 心靈的X光(2)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審其一人之生應有之地位,非有閒暇不為也。縱探歷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積,橫索人我關係之複雜,社會問題之繁變,而思對此悠久與累積者宜如何承襲擷取而有所發明,對複雜繁變者宜如何應對而知所排解,非有閒暇不為也;人生莫非學問也,能自作觀察、欣賞、沉思、體會者,斯得之。
在你們七年醫學院的學習過程中,諸位想必學到了各種技術,但是,“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審一人之生應有之地位”重不重要?大學是否教了你?“綜觀歷史之悠久,文教之累積,橫索人我關係之複雜,社會問題之繁變”,在你的解剖學、病理學、臨床課程裡,是否有一點點入門?在整整七年的培養中,請問百分之幾的時間,是讓你用在“觀察、欣賞、沉思、體會”之中?
再請問,一個不懂得“觀察、欣賞、沉思、體會”的人,可不可能是一個好的醫生?或者說,一個沒有能力“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對自己的“存在”狀態有所思索的人,會是一個第幾流的醫生?
大學課程不容許學生有時間作個人修身的“獨思”,它同時不允許學生有獨處的空間。四年或七年大學生涯,大半在喧譁而流動的群聚中度過,自己對自己的檢討、探索、深思,難有空間。對此,梅貽琦感嘆極深:
人生不能離群,而自修不能無獨……至情緒之制裁,意志之磨礪,則固為我一身一心之事,他人之於我,至多亦只所以相督勵,示鑑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