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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去日無多。憐我世人,歡娛幾何?
(本節未完待續)
在這種指導思想下建立起來的奉宸府,充滿了一種世紀末的頹廢氣息。修建一如既往的匠心獨運,清雅華貴中帶有自然的野趣,宛如道家修真的洞府。芳草芷蘭,郁郁青青,亭臺樓閣,點綴其間,時可見一群聲名赫赫風流倜儻的文章鉅子,衣袂飄飄,載酒而行;輕裘緩帶粉面桃腮的俊俏少年,月下吹笙,臨風弄笛。誤入其間的色女必回眼界大開,嗟嘆不已:真乃人間仙境,竟無語凝噎。
花中國色香中王自然是蓮花六郎張昌宗,他的美貌現在已被渲染得跡近神話。人們紛紛傳說他是仙人王子喬(又稱王子晉)的化身,十七歲騎鶴飛昇的周靈王太子。這麼說的人多了,便也成了事實。武皇命人打造一隻木鶴,張昌宗身披羽衣,乘坐其上,悠然吹笙。開動機關,木鶴滿場遊走,可不正是王子喬臨凡?木鶴機關再精巧,想必也比不上現在的小汽車,難免一顛一跛,震得張昌宗羽衣飄飄,越發像個神仙,時不時掉下一根半根羽毛,牽惹出無數相思情債(具體可參照電影《無極》傾城掉毛迷惑崑崙狀)。自是人人讚歎,起碼武皇覺得美得不得了,她一句話就頂一萬句。《和梁王眾傳張光祿是王子晉後身》等應制詩一首一首地做,武皇遊嵩山時還特地往謁昇仙太子廟,親自作文刻碑,文中誇耀大周的強盛,表述了她對神仙世界的嚮往,當然也少不了對主人公升仙太子王子喬的讚美,然而字字愛意卻是針對身邊侍立的玉人六郎。武皇對情人一向大手筆,她要情人的美貌和這碑文一起並世不朽。昇仙太子碑至今仍保留在河南偃師緱山,碑陽有草書三十三行,正是武皇御筆親撰,筆力流轉,意態縱橫,幾十年書法功力於茲盡現,《宣和畫譜》贊曰:“凜凜英斷,脫去鉛華脂粉氣味。”因這是歷史上首次以今草入碑,講述書法流變的時候大多都會提及。少女時代的武皇曾苦練書法冀望以此博得太宗皇帝的歡心,想不到此時派上了用場。時光之輪悄然轉過一個甲子,現在的她可以對自己微笑,所有為取悅他人而學習的技能,最終都有用來取悅自己。
大周朝的國政仍在有條不紊地運轉中,對狄仁傑的人品和才能武皇一向深信不疑,他必定可以保障政權順利交接,不會忘恩負義地趕恩主下臺。武皇對狄公的敬重已經到了人臣莫及的程度,狄公覲見每每免其跪拜,稱見到狄公下拜她也會感覺疼痛(“每見公拜,朕亦身痛”)。啊啊啊啊啊啊啊,不過八卦愛好者們大可不必過於激動,唐朝皇帝說起這類話來一向不嫌肉麻。太宗皇帝就曾說過魏徵是他的鏡子,李績是他的長城;李靖好比他的兄長,無忌好比他的兒子;一日不見馬周,就會想你想到夢裡頭……甜言蜜語一籮筐,總要哄得人高高興興地替他賣命為止。武皇素來強橫,這方面多有欠缺,如今年事已高,也想為後世留下一段君臣遇合的佳話,何況狄仁傑確有籠絡的必要。又下令百官奏事非軍國大事不得煩擾狄公,可謂百般禮遇,體貼入微。然而年邁多病的狄公仍然不勝負荷,久視元年九月,一代名相狄仁傑溘然長逝,終年七十一歲。
狄仁傑兩度拜相,加起來不過三年多時間,名氣卻超過武周朝任何一位宰相,身前身後都廣受讚譽,進封梁國公,圖形凌煙閣,追贈司空,配享太廟,可謂人臣之極。或許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曾親眼看見李唐復國成功吧!但作為武皇的頭號寵臣,也許他也同樣不忍目睹武周的終結。早逝(其實也不算早逝)讓他避過了這尷尬的一幕,他沒有辜負武皇,因為他只是因勢利導地幫助她選擇了一條最明智的道路;他也沒有辜負李家,為他們他做到了一個臣子所能做到的一切。既未負情,也未負義,俯仰無愧,善始善終,堪為人臣楷模。武皇原本冀望狄仁傑打理朝政,自己優哉遊哉度過餘生,豈料斯人先行一步,徒喚奈何。她對狄公的瞭解與信任是長期以來建立的,一時之間卻找哪一個可以替代?不由得長嘆:“天何奪我國老如此之速!”
狄仁傑的提前去世,讓武皇的退休計劃泡了湯。雖然身體已經江河日下,還是不得不勉力勤政。只是每當遇到遲疑難決的時候,滿朝文武竟似乎再也找不出一個像狄公那樣睿智幹練而又瞭解她心思的人替她分憂解難。她仍是天下至尊的君王,握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只要她一揮手,就能讓萬千人頭落地,可是再大的權力也只能把活人變成屍體,沒法讓逝者起死回生。那些她愛過的人,她恨過的人,都已經長眠地底,就算她發一千道一萬道敕令,也無法將他們喚醒。
“狄公一去,朝堂彷彿都空了。”白髮蒼蒼的武皇在幽冷的洛陽宮中發出這句感嘆,只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