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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這使此案變得更加敏感,隱隱然有從“魏元忠事主不忠”向“太子教唆人對抗皇帝”轉變的趨向。因此可以想象兩位皇子的惶恐與尷尬,眼看著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在他們偉大而兇悍的母親面前,可憐得就象兩隻貓爪子裡的老鼠。
魏元忠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了,在酷吏橫行的年代,他屢遭陷害,幾歷生死,多次人已經被帶到刑場上又臨時釋放,什麼事情沒經歷過?會怕這兩個毛頭小子?爭執一直沒有結果,張昌宗終於亮出王牌:“魏元忠確曾說過此言,鳳閣舍人張說親耳聽聞,可以為證!”
張說!在場擁護李唐的大臣心下都是一驚。張說是武皇臨朝稱制以來開制舉錄取的第一位狀元郎,以他對策天下無雙而給予極高的禮遇,一向被視為武皇嫡系人馬。他亦是《三教珠英》編輯部中的一員,跟二張多有應酬唱和,為人機巧詭變,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現在張昌宗把他推出來,難道他已經被二張買通甘做偽證?
並非杞人憂天,在二張誘之以高官、迫之以權勢的雙重攻勢下,張說確已答應指證魏元忠。此刻承旨將入,卻被一大堆擁護李唐的朝臣堵在半路。同為鳳閣舍人的宋璟深知其為人,十二萬個不放心,遠遠一見他就迎上來道:“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以黨附奸邪以求苟免。即使獲罪流放,聲名亦將流傳天下,豈非勝過一時的蠅頭小利?”有唐一代,儒學並未確立起至尊地位,尤其是在武周時代。像張說這樣的人,很難說對儒家的立身處世哲學懷有多麼強烈的熱情。然而人生在世,要盡意盡情,不負此生,卻是唐人的共同信念,宋璟此言正是要張說珍惜羽毛,流芳百世,這無疑比空談大道理更具說服力。
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宋璟又補上一句:“萬一事有不測,我也會叩閣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一舉!”
這時殿中侍御史張廷珪、左史劉知幾也紛紛圍上來,鼓勵張說:
“朝聞道,夕死可矣!”
“事關大節,不可玷汙青史,累及子孫!”
史官劉知幾的話已經帶了幾分威脅,頗有點“你要不厚道別怪我亂寫”之意,大家都著急了吧。
張說不能不為其所動。他和二張雖有交往,但並非李嶠、閻朝隱那等鐵桿黨羽,更多的是畏於二張權勢而已。這是二張專程找他做偽證的理由,他的供詞更易取信於人,但二張這回失算了,張說的性格遠遠比他們想的複雜得多。他不是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奸邪小人;他不想得罪二張,可也不想同流合汙;他期盼美好前程,但更要考慮長遠未來。張氏兄弟雖然權傾朝野,但他們的富貴全部依附於武皇,一旦武皇西去,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眼下答應他們作偽證陷害魏元忠,自然會被視為二張一黨,受盡天下人唾罵,聲名盡毀,日後的前程也會隨著二張的倒臺而黯淡了光影。難道當真就這樣賤賣自己,曾經在洛城殿數萬考生之中英姿勃發奪得殿試頭名的張說,讓天下人豔羨讓外邦使者也舉杯慶賀“大國得人”的張說,竟如此輕易把命運和兩個面首捆綁在一起?
名義至重,鬼神難欺。
無汙青史,為子孫累!
電光火石之際,張說終於看清了眼前的路。有生第一次,他對自己是誰、想要什麼、該怎樣去做,如此瞭然於心。深深地吸一口氣,他邁步走進了殿堂,內心安寧鎮定,如風雨洗禮後的大地。
耳畔響起武皇的聲音:“張說,據說魏元忠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時候,你也在場?”
張說緩緩抬頭,正迎上武皇那雙略帶疲憊卻依然精明的眸子。十五年前,年方弱冠的張說參加洛城殿制舉考試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這位出名鐵石心腸的君王,那時對方犀利的眼神曾讓他心生寒意。現在她已經老了,精心的化妝也掩飾不住的內心蒼老,只有那雙冷凝的眼眸,依然能讓他感受到當初的寒意,清晰地告訴他:歲月流逝,但她的冷酷和狠辣並不曾稍減。
張說沉吟著,還沒有回答,魏元忠已忍不住叫了起來:“張說,你難道要和張昌宗一起陷害我麼?”聲音帶有一絲顫抖,生死關頭,這個鐵打的漢子也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
(本節未完待續)
“魏元忠身為宰相,怎麼也象街頭巷尾的小人一樣聽風就是雨?”張說皺眉輕斥。
只這一刻,張昌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倒是快點。”他忍不住催促。
“放心,我自然會說的。”張說微笑,凜然無懼地直視著武皇那雙凌厲的眼眸,緩緩道:“陛下請看,在陛下面前,張昌宗尚且如此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