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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來,在這三開間的樓廳前站住。這座樓沒有橫匾,只是在正屋八門的兩側立柱上掛了一副對聯:“一聲唱媚滿江河海,三杯茶香落日月星。”從這對聯上來看,這裡應該是個戲樓,是主人邀親會友品茗聽戲的地方。
他走到門口,發現這八扇門都沒搭扣。那麼這門肯定是開著的,要麼就是從裡面閂住的。他開啟藤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銅搖鈴。這個和酒瓶差不多大小的銅搖鈴是個“攝魂死封鈴”,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銅鈴裡的撞球在兩點上固定住,這樣鈴鐺搖動時是沒聲音的。不,應該是這鈴鐺搖出的聲音人是聽不見的,只有鬼才能聽見,少數一些具有特異聽覺的動物也能聽見。因為撞球雖然在兩點上固定住,但搖動起來還是有極微小的震動,這樣就會發出類似犬笛那樣的超聲波。
鈴口的邊緣是鋒利的刃口,陸先生從來沒覺得這刃口能派什麼用場。他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是在龍虎山學法時,那些道士高興時你教一招、他教一招拼湊起來的。他從沒覺得自己這些是真正的技擊功夫,要教訓教訓那些街巷中的地痞流氓也許還能湊合。下山時,老道士們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送了他這麼個銅搖鈴,叫他在緊急時用這做武器,按天師法中收魂法的搖鈴路數格擊。這招數有沒有用陸先生並不知道,因為他這輩子就沒打過架。
陸先生對準立柱站立,這是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再側身把手伸出,用銅鈴推了推最旁邊的門,沒動。於是他橫向移動了一步,又用銅鈴推了推第二扇門,還是沒動。就在他要繼續下一步的行動時,“撲啦啦”一陣羽翼扇動的聲音,通往花房的岔道口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徑直朝他飛過來。他趕忙一個斜側,那東西從離他挺高的地方飛了過去,可是飛過的同時卻丟下一些東西落在他的脖頸處。
陸先生慌手慌腳地站直身子,回頭望去,飛過去的那團黑東西正扇動翅膀,在空中調轉方向。陸先生看清了,那是一隻黑色羽毛的鳥兒,黃嘴黃爪黃眼睛。他對鳥不是太懂,但他以前見過那些用鳥兒銜籤算命的同行有這樣的鳥,好像叫蠟嘴鳥。這種鳥的喙粗短且堅固有力,特別能啄咬。它在空中可以快速轉換方向,很是隨意和靈活。
其實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這鳥。眼前這鳥叫瞿雎,是極具靈性的怪鳥。外相和蠟嘴鳥很像,但實際上有很多區別,據說早已滅跡不見了。
《上荒禽經》(注:此書為無名氏所著,是一個民間傳說的收錄集,講述的都是古時怪鳥的故事,其中還有許多內容與《山海經》雷同。九頭鳥、精衛填海、射九烏的故事都在此書中收錄。有宋代木印版,民國時還可在一些古玩店中找到,解放後便不多見,只有極少的私人收藏。破四舊後,連私藏也難留,所以在古籍收藏界裡價值極高。)有記載:“沿水有鳥焉,其狀如烏,喙、足、眼黃,善啄,喜食屍腦毒物,是名曰瞿雎。”
可在陸先生的眼中它依舊是蠟嘴。那蠟嘴在空中已經掉過頭,再次朝陸先生直衝過來。陸先生只能還是一個彎腰低頭躲過。可這次與第一次不一樣了,他彎腰低頭,那蠟嘴鳥竟然也隨之下落低飛,他這一躲的幅度比第一次大,反倒是險險地躲過。蠟嘴鳥緊貼著他的頭頂飛過去,輕巧地收翅落在一隻平伸著的手背上。
一隻潔白的手,修長的手指,優雅的手形,黃嘴黑毛的鳥兒落在上面一動都不動,就像是一座溫潤的青田石雕。
只看得見手,卻看不見人。架鳥的人被欄外的劍形假山石遮住了。
陸先生深吸了兩口氣,摸了摸蠟嘴鳥丟在他脖頸處的東西,溼溼的,黏黏的,一股刺鼻的味道。陸先生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這是什麼,鳥屎!這扁毛畜生倒還懂得以勢取人,先不啄你,先拉你一頭屎,噁心噁心你。
陸先生看著那手,他知道那是對家的人。對家的人出現了,就意味著他們已經知道魯家人來了,而且該布的坎都布了,該撒的扣兒也都撒了。現在到了各憑技藝本事的時候了,生死在兩可之間,也在眨眼之間。同時,這也是最後的警告,怕死的話,現在走還來得及。
陸先生自嘲的笑一直就沒有消失,並且朝那隻手緩步走去。只是緩行的腳步越來越不自然,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蠟嘴鳥頭一伸,背一弓,腳一蹬,又再次徑直朝著陸先生衝飛過來。陸先生還是彎腰低頭,但他多加了個動作,彎腰的同時他還朝左側跨步。
蠟嘴鳥的飛行速度比剛才快多了,方向的改變也比剛才迅疾。幸虧是陸先生往左跨出了一步,這鳥才和他的臉成平行狀,貼著他的右臉頰飛過去。他不但感覺到翅膀帶過的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