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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得能看到那張臉,膀胱就漲滿了。她說了句,“噢,請原諒”,便小跑著繞到124號的後面。自打她還是個小女孩、由那個指出她母親的八歲女孩照看的時候起,她還從來沒出過這麼難以控制的緊急事故。她沒有能夠趕到廁所,只好在廁所門前就撩起裙子,沒完沒了地尿了起來。跟匹馬似的,她心想,可是尿著尿著她又想,不對,更像生丹芙時在那隻小船上的羊水氾濫。那麼多水,急得愛彌說道:“憋住,露。你要是沒完沒了,我們會沉船的。”可是從一個開了口的子宮裡湧出的羊水不可能止住,現在的尿也不可能止住。她希望保羅·D不會那麼體貼地來找她,以免讓他看見她蹲在自己家的廁所門前,滋出一個深得讓人不好意思看的泥坑。她正納悶狂歡節能否添上一個新怪物呢,尿停了。她整好衣服跑回門廊。人不見了。三個人都進了屋———保羅·D和丹芙站在那個陌生人面前,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她說她渴了,”保羅·D說。他摘下帽子。“看來是真渴了。”
那個女人端著一隻帶斑紋的錫杯大口吞水,吞完了就遞過來再要。丹芙一共給她滿了四回,這個女人也一飲而盡了四回,彷彿剛剛穿過了沙漠。她喝完之後下巴上沾了點水,但她沒有抹去,而是用惺忪的眼睛盯著塞絲。餵養得很糟,塞絲想,而且比衣著顯得更年輕———脖子上的花邊挺不錯,還戴了頂貴婦人的帽子。她的面板上沒什麼瑕疵,只在腦門上有三豎道精緻而纖細的劃痕,乍看上去就像頭髮,嬰兒的頭髮,還沒有長濃,沒有搓成她帽子底下大團的黑毛線。
“你是從這兒附近來的嗎?”塞絲問她。
她搖頭否認,又伸手去脫鞋。她把裙子提到膝蓋,然後搓下長統襪。當她把襪子塞進鞋窠,塞絲看到她的腳像她的手一樣,又軟又嫩。她肯定搭了輛大車,塞絲想。大概是那種西弗吉尼亞的姑娘,來尋找比菸草和高粱的生活更勝一籌的東西。塞絲彎腰拾起鞋子。
“你叫什麼名字?”保羅·D問。
“寵兒。”她答道,嗓門又低又粗,他們仨不禁互相看了看。他們先聽見的是喉音———然後才是名字。
“寵兒。你有個姓嗎,寵兒?”保羅·D問她。
“姓?”她好像糊塗了。然後她說“沒有”,又為他們拼寫了名字,慢得好像字母是從她嘴裡發明的。
塞絲失手掉了鞋子;丹芙坐下來;而保羅·D微笑起來。他聽出了拼字母時那種小心翼翼的發音,所有像他一樣目不識丁、只會背自己名字字母的人都那樣念。他本想打聽一下她的家人是誰,但還是忍住了。一個流浪的黑人姑娘是從毀滅中漂泊而來的。他四年前去過羅徹斯特,在那兒看見五個女人,帶著十四個女孩從別處來。她們所有的男人———兄弟、叔伯、父親、丈夫、兒子———都一個一個又一個地被槍殺了。她們拿著一張紙片到德沃爾街的一個牧師那裡去。那時戰爭已經結束四五年了,可是白人黑人似乎都不曉得。臨時搭夥的和失散的黑人們在從斯克內克塔迪到傑克遜的鄉間道路和羊腸小徑上游蕩。他們茫然而堅定,相互打聽著一個表兄、一個姑母、一個說過“來找我吧。什麼時候你到芝加哥附近,就來找我吧”的朋友的訊息。在他們中間,有些是從食不果腹的家裡出逃的;有些是逃回家去;也有些是在逃離不育的莊稼、亡親、生命危險和被接管的土地。有比霍華德和巴格勒還小的男孩;有婦孺之家組合和混合在一起結成的大家庭;而與此同時孤獨地淪落他鄉、被捕捉和追趕的,是男人,男人,男人。禁止使用公共交通,被債務和骯髒的“罪犯檔案”追逐著,他們只好走小路,在地平線上搜尋標記,並且嚴重地彼此依賴。除了一般性的禮節,他們見面時是沉默的,既不訴說也不過問四處驅趕他們的悲傷。白人是根本不能提起的。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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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兒 5(2)
所以他沒有逼問那個弄破了帽子的年輕姑娘,她是從哪裡、怎麼來的。如果她想讓他們知道,而且也能堅強地講完,她會講的。他們此刻想的是,她可能需要什麼。在這個關鍵問題之外,每個人都藏著另一個問題。保羅·D發現她的鞋是嶄新的,覺得蹊蹺。塞絲被她那甜美的名字深深打動了;關於閃閃發光的墓石的記憶,使她備感親切。丹芙,卻在顫抖。她望著這個瞌睡美人,想得更多。
塞絲把帽子掛在木釘上,慈愛地轉向那個姑娘。“是個可愛的名字,寵兒。幹嗎不摘下你的帽子?讓我來給大家做點吃的。我們剛從辛辛那提附近的狂歡節上回來。那兒什麼都值得一瞧。”
塞絲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