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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氏一族在這場權利鬥爭中攫取到了令世人豔羨不已的好處,匡扶天子在先,為當朝國丈在後,竇家諸多子弟封侯,竇敬食邑萬戶。
只是不知怎麼,慢慢的,朝堂之上不順耳的聲音多了,家裡也不再如從前那樣讓他舒心愜意。
“……當年反正之戰,唐興為我前驅,身中數箭而死,現在他的兒子犯了些過錯,你們逼著我殺他,來日到了地下,唐興問我為何要殺他的獨子,斷絕他的祭祀,我何言以對?!”
“竇城雖是我的侄兒,卻也並非不學無術之徒,如何擔負不起衡陽刺史的職務,爾等豈不聞內舉不避親?”
同鄉之人強奪別縣產業,致使數百人家破人亡,竇敬想要處置的,他年輕的時候,最恨的就是這種人。
可是當年與他一起舉事的同鄉一起跪在他面前,替犯罪的人求情,願意以自己的官職替他贖罪,竇敬最後終究還是不忍。
都是曾經跟他生死與共的人,怎麼忍心親自將其處死?
朝中為此爭執的厲害,甚至有御史不顧禮數,衝到他面前破口大罵:“爾昔年反正之事,可稱賢臣,如今行事,與荒帝何異?竇敬,枉顧國法,禍害黎庶,身死族滅,便在眼前!”
竇敬勃然大怒,馬上下令將其押出錘殺,周圍人驚恐又難以置信的目光,直到他回到家中,尤且在他面前不斷地浮現。
我這是怎麼了?
竇敬痛苦的問自己:我錯了嗎?
可我竇敬是人,不是神,我連自己的偏愛都不能有,連自己的同鄉和兄弟後人都不能保護了嗎?!
姬妾們起了爭執,你推我搡的鬧到他面前來,他煩極了,問梁氏:“我在朝中已經足夠忙碌,你能不能稍稍盡一些心,不要像個木偶一樣,只知道在家吃齋唸佛?”
梁氏合著眼,默默的念著佛經,並不看他。
“又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竇敬不耐煩看她這副模樣,拂袖而去。
這些年,倒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風險,但是竇敬都抑制住了去見公冶循的衝動。
還不到時候。
他想,最後一次機會,要用在刀刃上。
等到宮中天子病入沉痾,太醫暗地裡示意可以準備喪事的時候,竇敬知道,已經到了第三次去拜訪公冶循的時候。
“我想請您為我卜一卦,”竇敬道:“迎立莊悼太子之子入宮承嗣,是正確的做法嗎?”
此時,他已經是年逾六旬的老人,公冶循更是垂垂老矣,只是目光矍鑠,鶴髮童顏,並不顯得老邁無力。
這一次,公冶循注視他的時間更久。
最後還是如他所願。
公冶循告訴他:“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這是天子的象徵。”
竇敬由衷的鬆一口氣。
遵循他上一次登門的流程,此時他應該辭別了,只是竇敬實在心有不捨——當年公冶先生承諾助他三次,再加上這一次,緣分便盡了。
就此同這位大有本事的奇人道別,他總覺得惋惜。
如此異能,若能為他所用……
而這一次,公冶循也並沒有急著端茶送客。
他問竇敬:“大將軍是否有意帝位?”
竇敬著實沒想到公冶循三答之後,竟然會主動與他議及朝政,受寵若驚之下,不由得振奮起來,卻不瞞他:“大丈夫生居世間,孰人不想宰執天下?!”
公冶循點點頭,又問他:“大將軍為權臣數年,本朝國祚可已盡否?”
竇敬躊躇幾瞬,終究還是搖頭:“天下人心仍舊歸於穆氏。”
公冶循便嘆一口氣:“大將軍既有此明悟,又富貴已極,也該為兒女後代考慮一二了吧。”
竇敬默然不語。
公冶循等待良久,都不聽他作聲,便知他心意已決,遂道:“既然如此,我再為大將軍卜一卦吧。”
竇敬心下一鬆,趕忙拜謝:“多謝先生!”
這一次,公冶循卜卦的時間更久,待到結束之後,卻不曾將結果告知於他,書就在白紙之上,摺疊三次遞到他面前:“大將軍,歸家之後再看吧。”
竇敬躬著身,雙手接住,小心的收到了衣袖之中。
公冶循便合上眼睛,顯露出疲憊的樣子來:“走吧,你我緣分已久,以後不會再見了。”
略頓了頓,又說:“竇郎,擅自珍重啊。”
竇敬心下著實惋惜,到底不曾違逆,起身鄭重拜道:“先生,還望珍重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