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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您從監獄出來,已經是1983年了。當時的感覺跟入獄前有什麼不一樣?
馮:當然不一樣了。我在勞改農場裡一直不斷地看書看報,關心時事,從國家政策的變化、從社會風氣的轉向來看,中國的前途非常有希望,我非常有信心。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就知道我們這一批人肯定會平反的,一段時期以來心裡也非常亢奮。後來好多獄友陸陸續續都平反出獄了,但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點自己的名,眼看到了年底還沒有訊息,人一下子回不過神來,蔫了。有一天,我忽然感覺自己狀態不對。本光法師以前常告誡我們,要警惕自己的情緒,不能讓情緒滑入陰暗地帶。於是自己一提神,迅速把這些不良情緒清理掉,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重新回到一貫樂觀積極的心態中來。後來平反通知書終於等來了,就在1983年元旦,出獄歸家了。
史:回到成都以後,您的生活、工作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馮:回到成都一時沒什麼事幹,就先去做賣布的生意。那個時候,成都的個體戶還很少,大家都認為還是端上全民所有制的“鐵飯碗”來得穩當。我每天一大早揣上一本書出門,蹬一輛小貨三輪,批發一些布料,然後蹬到青年路去,一邊看書一邊賣布。那個時候生意好做啊,布賣得很快,自己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賺大把大把的錢。但是僅這麼做了兩個月,就做不下去了——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沒有時間看書,沒有時間去親近本光法師和賈老。這個事情很痛苦啊,我什麼都忍得,就這個事情忍不得。正好不久我的父親從人民商場退休,那時候有子女頂替父母工作的政策,於是我就成了人民商場的職工。剛開始是當搬運工,一月有二十多元,對我來說也就滿意了。幾年後換成了商場櫃檯的營業員,每天只上半天班,另外半天就可以跑到老師們那裡去“泡”,工資雖然很少,但自己也很滿足了。
馮學成 君子以正位凝命(3)
跟老師們艱苦求學的歷程
史:看來您是在入獄以前,就已經在傳統文化修養上很有功底了。當時傳統文化被當成“封建迷信”,學這個是很危險的。能談談您跟傳統文化是怎樣結下緣分的嗎?
馮:1968年年底我到江油當知青。雖然我剛開始是紅衛兵,但是不鬧革命,是個不鬧革命的紅衛兵。到田裡去幹活我也是偷懶的,為什麼?一下鄉,就遇到海燈法師。那時候他在四川威望很高,可是人們不怎麼知道他的佛學,只知道他的少林功夫聞名天下。但是我在海燈法師那兒不願意學武術,那個時候年輕,也就20歲,心高氣傲,匪氣很重,但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學了武功的話,可能要到外面提勁打靶、惹是生非,那就很危險。有一次,老和尚被關到群眾專政指揮部去了,我遇到範應蓮,他提著一個飯籃子,哭著說:“伯伯已經七天不吃飯了。”我不管那麼多,當即衝到群眾專政指揮部,一把揪過負責人,叫道:“你今天必須把老和尚給我放了,不然,我馬上就把房子給你燒了!”山鄉里的造反派幹部見的世面不多,總覺得省城來的紅衛兵是“天兵天將”,不敢得罪。我當時的架勢也把他們給唬住了,很快就把海燈法師放了。那時海燈法師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再絕食幾天,也許就在群眾專政指揮部撒手歸西了。我知道他是虛雲老和尚門下的禪宗傳人,既然見了這麼一位大禪師,就應該向他學佛法。但是在那個時候,海燈法師只教武術,不教佛法,所以把我介紹給成都的本光法師。
史:好像本光法師是對您一生影響最大的一位老師吧?能談談本光法師的情況嗎?
馮:本光法師是我學習傳統文化的啟蒙老師,1969-1991年,一共二十多年啊。可以說教“小學”的老師是他,教“中學”的老師是他,教“大學”的老師還是他,最後“研究生導師”也是他。他老人家1991年圓寂。本光法師何許人也?他俗名楊乃光,家學淵源深厚,父親是川北的學督(相當於川北教育局的局長)。他出生於1906年,1925年進入北京大學歷史系學習,受到了共產主義思潮的洗禮,後來在李大釗的介紹下參加共產黨。1927年張作霖殺害李大釗,本光法師也成為被通緝的物件。當時四川同鄉會把他送到普陀山去出家了,這樣他就成了一個和尚。他後來去了武昌佛學院,親近太虛大師,成為太虛大師的侍者。再後來,他先後在漢藏教理院、金陵大學、四川佛學院、上海靜安佛學院等處任教。本光法師的經歷很奇特,他從寧波天童寺到普陀山的時候,在浙江蕭山遇到一位老太太,這位老太太的先生是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是孫中山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