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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而且同樣影響到他的視覺記憶與想象。
他對內在的高階形象化的事物的反應又如何呢?想到列夫·托爾斯泰全憑想象來塑造和刻畫人物形象,我就詢問皮博士有關《安娜·卡列尼娜》的事情。他輕易地說出故事梗概,重點的地方都沒有漏掉,但角色的長相、視覺上的情節與場景隻字未提;他記得人物的對白,卻記不住他們的臉;他可以把很多地方說得幾乎一字不差,但對原著的視覺描述卻是一片空白,而且他的話裡沒有真實的感覺、想象和情感。可以推斷,他也有內在的失認症。①
錯把妻子當帽子(5)
毫無疑問,他的問題在於幾種特定的視覺功能缺陷。分辨臉孔、景物的能力受到嚴重的損害,幾乎喪失殆盡;辨別事物架構的能力卻依然存在,弄不好還有所提高。當我和他下棋的時候,他能夠輕易地看清棋盤上棋子的移動。實際上,他輕輕鬆鬆就把我打敗了。
盧瑞亞說澤特斯基不會下棋,但是他“鮮活的想象力”儲存完好。澤特斯基和皮博士就好像人和其鏡中影像,遙相呼應。他們之間最可悲的差別是:盧瑞亞說澤特斯基不屈不撓地擺脫困境,極力想恢復他失去的能力;而皮博士不想做任何努力,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反而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缺。到底誰更可悲,誰更倒黴呢?是知情的人,還是渾然未覺的人呢?
疾病帶來的禮物
檢查結束後,皮太太招呼我們用餐。餐桌上放著咖啡和一些可口的甜點。皮博士餓壞了,一邊哼著小曲,一邊享用這些點心。他順手將盤子拉向自己,流暢而富有節奏地吃了這個又吃那個,整套動作如溪水流動一樣富有旋律,簡直就是一首歌頌美味的聖歌。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巨大的咚咚聲。皮博士的動作就這麼被打斷了,他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再吃東西了,臉上一副漠然呆滯的表情,眉頭緊鎖,眼神迷離地看著餐桌—他不再覺得那是一張擺滿美食的桌子。他太太給他倒了點咖啡,濃濃的香味勾住了他的嗅覺,將他拉回現實中來。於是,吃東西的旋律又開始了。
我不禁擔憂起來,他的日常起居怎麼辦?穿衣洗澡上廁所怎麼應付?我跟著皮太太走進廚房,想問問皮博士是怎麼穿衣服的。“和吃東西的情況一樣,”她解釋說,“我把他常穿的衣服挑出來放在固定的位置,他唱著歌就穿上了,沒什麼問題。他做什麼事都唱歌,但是一旦被打斷,他就失去頭緒了,完全停在那裡,衣服變得陌生,連自己的身體也不例外。他無時無刻不在唱歌:吃飯唱,穿衣唱,洗澡唱,做每件事都要唱。要是不把每件事變成歌曲,他就什麼都做不了。”
談話的時候,我注意到牆上的畫。
“是的,”皮太太說,“他畫畫和唱歌一樣好,每年學校都會展出他的畫作。”
我好奇地逛了一圈,發現這些畫是按年代排列的。他早期的作品自然寫實、生動活潑,而且全部都是工筆畫。幾年之後,這種畫風的作品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抽象和偏重於幾何、立體的手法。最後這幾年的作品簡直毫無意義—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的—只有混亂的線條與斑駁的汙點。我對皮太太發表了上述的評論。
“哎呀!醫生,你太俗氣了!”她驚訝地說,“難道你沒看出他藝術風格的成長經歷嗎?沒看出他是如何丟棄早期的現實主義,不斷成長為抽象派藝術家的嗎?”
“不,根本不是這樣的。”我不敢對皮太太這樣說,只能自言自語。他的確經歷過現實主義、表現主義和抽象主義的階段,但這並不是由於藝術風格轉型,而是因為疾病不斷惡化造成的。隨著視覺失認症不斷惡化,所有的想象和表達能力、對現實和具體事物的感知能力也在逐漸消亡。牆上展示的畫與其說是藝術,不如說是悲哀的神經病病史。
但我想,皮太太是不是也說對了一部分呢?疾病和創作之間,衝突是常有的,但兩者也可能巧妙地共存。也許在他的立體主義時期裡,藝術創作和疾病同時發展,共同合作,從而開創了一個嶄新的局面:既然他表現主義的能力不斷弱化,想必在抽象主義的想象力上反而有所增強。所以他對線條、花邊、輪廓等構圖元素越來越敏感,逐漸用畢加索式的風格去觀察、描繪,逐漸把抽象的元素納入圖畫中。這樣一來,表現主義的風格自然不見了……最後的那幾幅畫恐怕只剩下難以分辨的混沌了。。 最好的txt下載網
錯把妻子當帽子(6)
我們回到那間放著貝森朵夫鋼琴的大廳。皮博士正哼著曲子,吃著最後一塊蛋糕。
“好了,薩克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