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過肯定可以透過例行檢查;但是如果有人起疑,向紐西蘭高階專員公署查核的話,很快就會被識破。
從奧克蘭搭機到印度的旅途中,我在機上四處晃盪,想找合適的紐西蘭團,混入其中,結果找到一些再度前往南亞次大陸的學生。我藉故向他們請教旅行經驗和須知,和他們混得有點熟,順理成章和他們一道通關。印度官員都認為我是和那群閒散、天真的學生同行,草草檢查就放我過關。
我獨自擠出人潮,離開機場,機場外陽光迎面而來,曬得我渾身刺痛,但脫逃的興奮感讓我樂不可支。我翻過一道又一道的牆,越過一個又一個邊界,度過一個又一個東奔西躲的晝夜。逃獄生涯到這時已將近兩年,但逃亡的生活就是得不斷逃跑,每個白天和夜晚都在逃亡。雖然還沒完全自由(事實上,永遠也無法完全自由),但眼前的新事物——新護照、新國家、我黯淡眼底的年輕臉龐上、那幾道興奮中帶著憂懼的新皺紋——讓我覺得有希望,害怕中帶點兒期盼。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頭上是孟買熱烘烘的藍色穹蒼,內心清明,渴求光明的未來,一如雨季時馬拉巴爾花園裡的早晨。
“先生!先生!”背後傳來聲音。
有隻手抓住我的手臂。我停下腳步,繃緊肌肉,準備出手,同時竭力壓下內心的恐懼。“別跑!別怕!”我轉過身去。
一位矮小的男人站在我前面,一身骯髒的褐色制服,拿著我的吉他。他不只是矮小,應該說是迷你,是個侏儒,大頭,五官有唐氏症那種驚嚇的愚笨神情。他把吉他一把塞給我。
“你的音樂,先生。你的音樂掉了,對不對?”
那的確是我的吉他。我馬上想到一定是在機場的行李傳送帶附近掉了。我不知道這個矮子怎麼知道那是我的。我笑笑,露出寬慰而吃驚的表情,他咧嘴而笑,臉上是令人害怕、無可挑剔的誠懇,我們通常稱之為天真。他遞上吉他,我注意到他的雙手指間有膜相連,像水鳥的蹼足。我從口袋裡抽出幾張紙鈔遞給他,他立刻移動粗腿,笨拙地後退。
“不要錢。我們是來幫忙的,先生,歡迎光臨印度!”他說,然後小步跑開,遁入人行道的人群裡。
我買了退伍軍人公路客運公司的車票,準備搭車前往孟買市,客車司機是印度的退伍軍人。我看著自己的揹包和旅行袋被提上巴士車頂,丟進一堆行李中,動作非常粗暴而冷漠,便決定把吉他帶在身邊。我在後排的長椅上坐下,上面還坐著兩名蓄著長髮的旅客。巴士很快就擠滿了人,有印度人,也有外國人,都是儘可能省錢的旅行者,大部分是年輕人。
項塔蘭 第一章(3)
巴士快塞滿時,司機坐在椅上轉過身來,繃著臉,一副要揍人的樣子,朝敞開的車門外狠狠吐出一口鮮紅的檳榔汁,隨即宣佈車子要出發了。“Thik hain challo!”*(作者在此使用孟買當地的主要方言馬拉地語,是印度的二十二種規定語言之一,在印度南部的馬哈拉什特拉邦(Maharashtra)使用。馬拉地語以梵語為主做變化。)
引擎轟隆作響,排檔桿鈧鐺上檔,巴士疾駛,穿過滿是行李工與行人的人群。人們不是踮著腳讓開、跳開,就是往旁邊橫跨一步。巴士就此擦身而過,只差幾厘米就會撞到人。車掌跨立在車門最下層的臺階上,以流利的髒話對人群破口大罵。
從機場前往市區這趟路,一開始是寬闊的現代公路,路旁遍植灌木和樹木,景觀有條不紊,講究實效,和我家鄉墨爾本國際機場周邊的景觀很像。熟悉的景象讓我不由得心滿意足,但隨著道路開始變窄,那股自得之情隨即破滅,而且因為對比太過強烈,失望似乎更深。多車道逐漸變成單車道,路旁的樹木不見了,貧民窟隨之映入眼簾,羞愧之感緊揪住我的心。
這一大片貧民窟像一座座黑褐色的沙丘,從路邊往遠處綿延起伏,最後與地平線上髒熱的煙霧所幻化的景象交會。簡陋至極的棲身之所,是用破布、碎塑膠片、碎紙片、蘆葦草蓆與竹子簡單搭成,一個緊挨一個,擠在一塊兒,狹窄曲折的小巷穿行其間。雜亂廣大的貧民窟裡,沒有一樣東西比人高。
之前在現代化的機場中,滿是光鮮亮麗、有目的地的遊客;才離開幾公里,就是這些絕望、髒汙的境況,實在讓人難以想象。我當下覺得這裡曾發生大災難,而貧民窟是那些步履蹣跚的災後餘生者的臨時避難所。幾個月以後我才瞭解,貧民窟的居民的確是災後倖存者,迫使他們離開鄉村淪落到貧民窟的災難,乃是貧窮、饑荒和殺戮。每星期有五千位難民湧進這城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