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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身上很能看出深刻的痛苦的痕跡,看出毀傷這個面貌的災難的標記,好比成年累月的滴水把一座美麗的大理石像破壞了。當醫生的,當作家的,當法官的,一看見這副神奇的醜相,就體會到整個的慘劇。這面目至少還有一點妙處,便是很象藝術家一邊跟朋友們談天,一邊在鏤刻用的石板上畫的想入非非的圖形。
生客看到訴訟代理人,不禁渾身一震,彷彿詩人在靜寂的夜裡被出其不意的聲音把詩意盎然的幻想打斷了。老人趕緊脫下帽子,站起來行禮;不料襯在帽子裡面的那圈皮油膩很重,把假頭髮黏住了,揭落了,露出一個赤裸裸的腦殼:一條可怕的傷痕從後腦起斜穿過頭頂,直到右眼為止,到處都是鼓得很高的傷疤。原來可憐的人戴這副骯髒的假頭髮,就是為遮蓋傷痕的;兩個吃法律飯的眼看假頭髮突然揭落,沒有半點兒好笑的心思,因為破裂的腦殼簡直慘不忍瞎,你一瞥之下,立刻
①倫勃朗(1606 1 669),著名荷蘭畫家。
會想到:“啊,他的聰明都打這裡溜掉了。”
布卡爾心裡想:“他要不是夏倍上校,至少也是個了不起的軍人!”
“先生,”但維爾招呼他,“請教貴姓?”
“鄙人是夏倍上校。”
“哪一位夏倍上校?”
“在埃洛陣亡的那個,”老人回答。
聽了這句奇怪的話,幫辦與代理人彼此瞅了一眼,意思是說:“嘿,簡直是個瘋子!”
上校又道:“先生,我想把自己的情形只告訴你一個人。”
值得注意的是,凡是訴訟代理人天生都膽子很大。或許因為平時接觸的人太多了,或許因為知道自己有法律保護,或許因為對本身的職務抱著極大的信心,所以他們象教士與醫生一樣,無論到什麼地方都不會害怕。但維爾向布卡爾遞了個眼色,布卡爾便走開去了。
“先生,”代理人說道,“白天我倒並不怎麼吝惜時間;可是夜裡的每一分鐘我都是寶貴的。因此請你說話要簡潔,明白。只講事實,不涉閒文。需要說明的地方,我會問你的。現在你說罷。”
年輕的代理人讓古怪的當事人坐了,自己也坐在桌子前面,一邊聽著那陣亡上校的話,一邊翻閱案卷。
上校開言道:“先生,也許你是知道的,我在埃洛帶領一個騎兵聯隊。繆拉那次有名的衝鋒是決定勝利的關鍵;而我對於繆拉襲擊的成功又頗有功勞。不幸我的陣亡變成了一樁史實,在《勝利與武功》上報告得非常詳細。當時我們把俄羅斯的三支大軍截成兩段,但他們立刻合攏,我們不得不回頭殺出去。擊退了一批俄軍,正向著皇帝統率的主力衝回去的時候,忽然遇到一大隊敵人的騎兵。我向那些頑敵直撲過去,不料兩個巨人般的俄國軍官同時來攻擊我:一個拿大刀往我頭上直劈下來,把頭盔什麼都砍破了,直砍進我貼肉的黑綢小帽,劈開了腦殼。我從馬上翻下來。繆拉趕來救應,帶著一千五百人馬象潮水般在我身上捲過,那真是非同小可!他們報告皇帝,說我陣亡了。皇帝平時待我不錯,那一次猛烈的衝鋒我又是有功的;他為謹慎起見,想知道是否還有希望把我救過來,派了兩名軍醫來找我,預備用擔架抬回去;他吩咐他們:‘去瞧瞧可憐的夏倍是不是還活著’;也許當時口氣太隨便了些,因為他真忙。那些可惡的醫生早先眼看我被兩個聯隊踏過了,大概不再按我的脈搏,便說我死了。於是人家按照軍中的法律程式,把我的陣亡作成了定案。”
年輕的代理人聽見當事人說話非常清楚;故事雖然離奇;卻很象真的;便放下案卷,把左肘撐在桌上,手託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上校。
他打斷了對方的話,說道:“先生,你可知道我的主顧裡頭就有夏倍上校的寡婦,費羅伯爵夫人嗎?”
“你是說我的太太!是的,先生,我知道。就為這個緣故,
①《勝利與武功》為一部記載法國征戰史的書,包括拿破崙各戰役在內。全書根據政府公報及各處報告編纂而成,自一八一七年起,至一八二九年始出齊,共三十四冊。
我向多少訴訟代理人毫無結果的奔走了上百次,被他們當作瘋子以後,決意來找你的。我的苦難等會兒再談,先讓我把事實講清楚,但我的解釋多半是根據推想,不一定是實際發生的。只有上帝知道的某些情況,使我只能把好幾樁事當作假定。我受的傷大概促發了一種強直症,或是跟所謂止動症相仿的病。要不然,我怎麼會被掩埋隊按照軍中的習慣,剝光了衣服丟在陣亡將士的大坑裡呢?說到這裡,我要插敘一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