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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流氓立刻接過話頭:“誰說原始社會的人不講衛生?他們還會刷碗呢。”他用兩隻手罩住一個膝蓋示意,“人家用膝蓋刷大腕,用胳膊肘刷小碗,用那玩意兒刷酒盅。特方便,一轉就得——這是師範大學考古系對河姆渡人遺址進行研究後發現的,被列為國家‘星火’計劃重點成果之一。”
“扯淡。”我們一氣笑罵。張徹又對我說:“我給你展示展示,我是怎麼刷牙洗臉的。”
他走出去,來到對面房間的門前,從兜裡掏出一根小鐵絲在鎖眼裡捅了兩下,一聲簧響,門應聲而開。那是一間出租給打工妹地下室,屋子中央擺著一個簡易煤氣爐,靠門處的鐵架子上並排擺著三套牙具。他隨意拿起其中一套,擠出牙膏,刷起牙來。
“刷完牙洗完臉,我再把門關上,省得人家丟東西。窮幫窮,苦憐苦,無產階級就得互相照應。”他滿嘴白沫,嗚嚕唔嚕地說。
“你沒見過這屋裡的人?”
“沒見過,她們上班兒特早,回來特晚。”
那四個披星戴月的打工妹,所用的都是經久馳名的“中華”牌牙膏。
住進地下室以來,張徹只買過三件家用電器,分別是:電燈泡、電燈泡、電燈泡。和我混在一起後,我們共同努力,為他添置了第四件。那是一個昂貴的美國“博士”牌音箱。
添置此物的緣起,是我的生活費被徹底花完了。老流氓在我們那兒喝了半噸啤酒,吃了一個營的包子,卻毫不手軟地拿走了我五千多塊鋼琴錢和房租。每次買包子都是我們出錢,更操蛋的是,後來我們得知那個包子鋪就是老流氓開的。一怒之下,我和張徹差點用鐵絲把他的那玩意兒捆上,讓他再也別想嘀嗒尿。
沒錢買包子和啤酒以後,老流氓就再沒來找過我們。我和張徹空著肚子在地下室裡放了幾天蔫屁,總結出一句名言:“柴可夫斯基不能當飯吃。”於是我們決定去搞點兒違法活動。師範大學裡最值錢的東西除了塞滿幾幢宿舍樓的年輕女性,就屬電化教學樓裡的裝置了。圈定目標,我們立刻動手。行動計劃是這樣的:我先利用學生身份白天進入樓裡,假裝到二樓的音像資料室燒錄CD,伺機把該房間的窗戶插銷拔起來;等到月黑風高之時,我們再手持作案工具(磚頭)來到樓下,一磚飛上去,砸碎三樓的某扇玻璃,這等響動之下,就算沒狗,保安也會叫起來;等到他們到三樓檢查是否失竊的時候,張徹便施展身手,順著漏水管爬到二樓,開啟窗戶翻進去,把一部巨大的音響拆成零件扔下來,我在底下接著。
此計不可謂不機智,不可謂不周密,但人算不如天算,只偷回來一個獨頭蒜般的音箱。那天晚上,我們三更起床,五更沒飯可吃,餓得癟癟地來到電教樓下。空著肚子,又兼風寒,我們像印在報紙上的人一樣直打哆嗦,幾乎連磚頭都搬不動。張徹好歹奮盡全力,一磚砸了三樓玻璃,趕緊和我到暗處躲著。保安果然罵罵咧咧地跑上樓去,每人都拿著一根又黑又長的電棒。等到三樓的燈亮起來,張徹像猴子一樣扒著漏水管,幾個上縱爬到二樓,輕輕拉開窗戶進去。我心口撲騰亂跳地站在樓下,等著他露頭。旋即,他從窗裡探出上身,對我揮揮手,扔下一個音箱。我拼盡全力撲過去,接住音箱,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東西還真沉,幸虧我肚子是空空如也,否則非得把屎壓出來不可。
可就在我爬起來,等著接下一個音箱時,卻猛然聽到了一記鋼琴發出的強音。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的第一個和絃猛然間從敞開的窗戶裡傳出,在一片清涼、幾近虛無的夜空傳向無窮遠的宇宙。最初的一段鋼琴強音登時將我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隨後綿密的絃樂如同不大、不快、不冷,但又蘊含著不可抗力的陣風一般,把我推了個跟頭。我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著天空,此時的夜色充滿了深沉的、宗教般的氣息。
2琴聲 (5)
事後無論多少次回憶起這個場景,都使我感到命運是有其強烈的意志力的,但據另一當事人張徹說來,此事完全出於巧合。他手忙腳亂地拆音響時,一不留神按到了某個按鈕,音響沒拔電源,立刻樂聲大作起來。而為何響起鋼琴協奏曲,也是因為當天下午這間教室曾上過音樂欣賞課。如果不是後來我遇見拉赫瑪尼諾夫本人,這事可能確是一個巧合。
那天晚上,在莫斯科城一般憂鬱的音樂聲中,張徹被嚇得忘乎所以,他沒有想起關電源,卻奮起牛力,一把抱起整個音響,喊了一聲“接住嘍”,便把它從窗戶裡順了出來。我一看上面飛出這麼大一個傢伙,下意識地想上去接,但轉念一想,那部美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