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找1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看到尹紅的頭越來越低,下嘴唇也越來越小。她狠狠地把它咬了進去。我陡然停住,等著她抬頭。但過了兩分鐘,她還沒抬頭,露給我一頭微微飄動的黑髮。
txt小說上傳分享
1出事(4)
她想必也不留意我在不在跟前了。如果這時候我逃之夭夭,大概不會被發現。但我當時卻愣愣地站在她面前,嗓子乾乾地嚥著唾沫。於是事情真的壞了。
我剛嚥了一口,尹紅突然彎下腰去。她今天是騎腳踏車來的。我眼前一花,已經看到她從車筐裡掄起一條鋼絲鎖。好大一條鋼絲鎖,足有半寸來粗,五斤多重,舞將起來,呼呼生風,恰似一根小型九節鞭。師範大學裡小偷猖獗,大家都用這種威猛的鋼絲鎖。我還不及多想,尹紅已經手起鞭落,一傢伙砸在我的腦袋上。足有三四兩的鎖頭一聲巨響,正中我的頭頂。這下我也不能多想什麼了,非常配合地一翻白眼,就地便倒。
再接下來,尹紅一不做二不休,掄著鋼絲鎖,照著我身上不分部位地一通狂打,噼哩啪啦,抽得我滿地打滾。她默不作聲地打,我默不作聲地滾,不知折騰了多長時間。我的腦袋大概是被打得紊亂了,此刻開始想事情了:這一通打,配以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的第三樂章,是否氣氛足夠熱烈?或者改用蕭斯塔科維奇第七交響曲《列寧格勒》的鼓點?還是乾脆選用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更加切題,而且現代主義音樂更適合表現事件的雜亂?這還是有條理的思緒,再後來就沒了條理:我是否是柴可夫斯基?柴可夫斯基是否是蕭斯塔科維奇?蕭斯塔科維奇是否是斯特拉文斯基?斯基維奇斯基?維奇斯基斯基?斯基斯基維奇?最後進入了終極思索:宇宙是蛋還是雞?先有蛋還是先有雞?或者宇宙是個蛋,砰地一聲爆炸了,炸出了我們這些雞?
此刻必然也圍過來很多人,大家駐足而觀,品頭論足。有人說:“好粗暴,這一下呈四十五度打過來,臂力與地心引力的合力大概有兩百牛頓。”有人說:“乾綱不振,得給他找本《馴悍記》看看。”有人說:“施虐與受虐,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論來說,實際上是一組快感的共同體。”“你是力學系的?”“你是中文系的?”“你是心理系的?”
大家在一起其樂融融,有人表演,有人參觀,也是一組快感的共同體。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尹紅才一扔鋼絲鎖,一言不發地跑了。眾人轟地一聲讓道,再看看我口觀鼻、鼻觀眼、眼觀天,大約片刻就要死了,也沒什麼意思,便又轟地一聲散了,留下我一個人搖頭晃腦,還在慣性作用下左右亂滾。
直到滾不動了,我才躺穩,呼呼地喘氣,看著頭上的一片白雲。雲彩緩緩移動,太陽遮住又露出,我一動不動,眼睛閉上又睜開。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只覺得陽光越來越刺眼。這時頭頂忽然多了一個人,他遮住陽光,蹲下來,拍拍我的臉說:
“哥們兒,用不用我給你鏟仇?”
2琴聲 (1)
這時我才感到渾身疼得要命,骨節像要斷開一樣。剛才被打時並不感到疼。據說體長三十米的樑龍如果尾巴被咬住,痛感要過半個小時才能傳到腦部神經。在一億年前的蕨類叢林中,它們總是拖著一隻咬在尾巴上的肉食恐龍若無其事地行走,直到尾巴被吃得像兔子一樣短才滿地打起滾來。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也許我比樑龍並未進化多少。
而我身邊蹲著的那人看到我哼哼起來,似乎更感興趣了,他把臉湊得更低,好像觀察螞蟻搬家一樣觀察著我。我呻吟了一會兒,感到呻吟也沒什麼意義,便閉上眼睛,想靜一靜。誰料他卻用一根小樹枝捅起了我頭頂被砸出的大包。
他一邊捅還一邊說:“哥們兒,別死呀。”
這一下疼得我像過了電的鰻魚一樣亂彈亂跳,嗷嗷亂叫著坐起來,捂著腦袋叫道:“你幹嗎?”
“我沒幹嗎呀。”他立刻扔掉了小樹枝,做若無其事狀。
“只能看,不能碰。”我沒好氣地說。
那人又湊過來:“哥們兒,要鏟仇麼?”
我離遠了點兒,打量著他。他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材消瘦,面板棕黑,面貌英俊,此刻的表情非常誠懇,但可以看出大部分時間都不夠誠懇。
我說:“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他像熱情的推銷員一樣又湊近我說:“我給你鏟仇,你適當給我點兒酬勞,不多,一次一百。”
“你是誰?”
“張徹,我叫張徹。我的身份只是這個名字,除此之外誰也不是,所以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