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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吃寫作這碗飯。”
其時,他正在忙於總結他的創作談,取名《早晨從中午開始》。北京一位詩人朋友,曾在一次聚會中,快言快語地對他說:“這題目不好,怪不吉利的。早晨從中午開始,那不是離太陽落山的時間就短了……”他的話不幸言中了後來的事,言中得叫人驚心。但當時路遙一定未加在意,他對自己的寫作充滿信心,這部6萬多字的寫作心得,注入他的激情和心血,寫得嚴肅、順手和得意。早有一家編輯部向他約好稿,並答應付以高稿酬爭先發表。他不無欣慰地說,要再得到大宗稿費的話,一定不敢隨便亂花,先給孩子存筆錢,給她日後上大學用。
第三屆茅盾文學獎頒佈後,他從京城載譽歸來,讀者和朋友頻頻向他道賀,省上和單位也為他開慶功會。在外界一片紛紛揚揚的讚譽聲中,我們都知道路遙認真乾的一件事,則是把北京和省裡給他的獎金,以孩子的名義存進銀行。兩筆獎金不多不少,恰是一萬元整。這一萬元,也成了他身後唯一留下的一張存單。
今年盛夏,西安刮來一陣股票熱,市民為之躁動不安。我對股票知識,還是春天在深圳創作之家時,兩位外省青年作家啟蒙的。他們講得頭頭是道,我則像個插班生那樣聽得吃力而糊塗,發了好些幼稚簡單的提問。事隔數月,內地人的股票知識普遍進步了,進步到足以懂得原始股可以賺錢。正在這時,我們大家的朋友省電臺的郭匡燮急急地捎話說,他們單位已買到某某公司的法人股,分在他名下的那部分他買不完,哪位朋友願要趕快來買。自然路遙也拿了家裡僅有的現款,第二天隨大家高高興興地去了。中途他還去出版社找了老同學,替朋友代買一份。
他平日對排隊擁擠的場面最受不了,最不耐煩,那天竟老老實實地坐下等待,只是一根根地抽著煙,繳款的手續辦得緩慢而複雜。收銀員怕收了假鈔,凡大面值者均一一登記編號,這樣足足折騰了一上午。中午他聽說後邊的事還多著哩,什麼認購證、身份證,什麼領表填表,少說也得跑兒次,一下就望而生畏,再也忍耐不住了,急忙求我替他代辦下邊的事。哪知這股票拿到手,已是三四個月後,其時路遙已重病纏身,臥床不起了。
李天芳:財富——獻給路遙(3)
在他病倒的日子裡,我恰在國外訪問,先是馬來西亞,後又去了美國。歸來時,他海外的熟人和朋友都說:“回去後趕快去醫院先看看路遙,告訴他,一定要站起來!”
回到機關,同事們都說他已熬過最可怕的日子,精神較前好轉了,也能吃幾兩飯了,我的一顆緊縮的心才稍稍舒展,感到無比欣慰。但是當我站在病榻旁時,他的消瘦和氣色著實叫我大吃一驚,儘管我有思想準備,但還是沒有料到,短短几個月病魔的折磨,躺在那裡的他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那個路遙了!他從被單下伸出一隻枯黃的手,苦苦一笑:“你看我瘦成什麼了,真正是皮包骨頭。你是不知道,差一點見不上你哩。”
我的鼻腔一陣發酸,熱淚幾乎奪眶而出。幸虧在旁邊的曉雷趕快拿別的事岔開他,並頻頻示意我將淚水收回去,才沒有讓他那十分脆弱和傷感的句子說下去。
我趁機把國外朋友的關切和問候帶給他,我說你克服過許多困難,渡過許多難關,這次一定會不負眾望快快站起來的。
他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又默不作聲。停了半晌又問我,那邊的世界怎麼樣?我簡短答道,又精采又不精采。他長出一口氣說,哪裡也不是天堂,還是在自己家裡好。
那是個星期天,探視他的人特別多,我不敢讓他多說話,待旁人一個個都走後,趕快把帶來的股票交給他,並將各種事宜一一交待清楚。他坐著一張張看過,面露喜色。我趁機給他打勁說:“你快點好起來,好了可以去炒股。當年馬克思也炒過股,賺了一筆英鎊呢!”我原是要將股票如數交到他手裡,他看了看,卻執意要我再拿回來替他儲存。
離開醫院時,我問他想吃什麼,好做了給他送來。我知道醫院的飯不一定合他胃口,大夥送來的餅乾罐頭之類,也引不起他的興趣。果然他想想說:“油膩的一點也吃不下,我只想吃又酸又辣的紅蘿蔔絲菜……”接下去叮嚀我蘿蔔絲要切得細細的,辣椒角要那種頂辣的,醋要放得多多的——這正是他的家鄉父老喝小米黑豆錢錢飯時,最喜歡的佐菜。
第二天我便依他所求如法泡製了一大瓶又酸又辣的蘿蔔絲菜,連同他要的幾包北方口味的調料一同帶給他。
幾天以後,我聽守護他的同志說,我帶去的酸辣蘿蔔絲菜,路遙吃得很香;我還聽說,在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