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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紅,瘦拳頭捏得“格格”響。春妮哭了。“怎麼會這樣啊?”她嗄著聲問道,“張銀富怎麼能這樣呢?”
存扣冷著臉。看著窗子外面的風景,久久不願迴轉頭來。
“阿香寫分手信也是迫不得已的。”春妮用手絹兒揩著眼睛說,“可以想像的出當時她是多麼絕望。”
“她尋過三次死,好在都被家裡人發現了。”存扣說,“最後不得已還是嫁給了那個畜生。”
“那你為什麼不去安慰她,制止她嫁給張銀富這強姦犯?”桂宏突然直通通地說,“你一定是嫌她失身了!”
存扣像是陡然被一根大木頭撞擊了胸口。他右手揪住胸前的襯衫,直愣愣地看著桂宏的臉。
“是啊,那個時候你如果出現在她身邊對她是多麼重要!”春妮也對他說。
存扣把兩隻手插進頭髮裡,雙肘抵在桌子上,緊閉雙眼。他忘不了高考前夕接到信件的那個天上翻著烏雲的中午。他接到的那封沉甸甸的信,在看信時吐出的那口鮮血,他睡在宿舍裡不眠不食的兩天。他悲憤欲絕,無計可施,萬念俱灰。他抬起頭,淚眼矇矓地問他們兩個:“我不是沒想過去阿香那裡,但我可以去嗎?去向阿香保證不嫌棄她?去幫她打官司?可以嗎?有用嗎?該想的我都想過了,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如果換到你們是當事人,你們該怎麼處理,你們想想……”
他想說:
以阿香的性格,她會答應我倆仍相好嗎?
阿香的家人憑什麼相信我?相信可以瞞著我的家人讓我們訂婚?
就算是這樣,那個張銀富怎麼辦?告他?
我媽和哥嫂知道了會怎樣,會讓我們在一起嗎?告的話勢必弄得滿城風雨,阿香還能在藥廠和焦家莊呆嗎?
還是忍氣吞聲瞞著別人繼續在他手上上班?——阿香做得到嗎?張銀富會不會變本加厲?我能夠容忍嗎?
阿香是個聰明而深明大義的女孩,她選擇嫁給張銀富固然是迫不得已,但以當時的情境看來,不把張銀富送進大牢而是順水推舟嫁給他又是合情合理的。她保全了自己的名節——這在鄉下是多麼的重要!雖然存扣並不知道阿香當時已經懷孕了。
但存扣什麼也沒有說。他多麼想在他的生命裡能剔除這個沉痛的片斷,每徹底地回想一次都是掀開心靈陳疤的過程,都會流一次血。他不想在他倆面前像用手術刀似的細細解構理由,和他們辯論。
三個人各自沉默著。不知不覺的,春妮的手伸過來,輕輕地放在存扣手上。
《揚州》第三章1
大二結束了。放暑假的前一天,春妮在宿舍裡看著整理好的回家的行李,心裡突然空落落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她知道這是為什麼。她來找存扣。
存扣和桂宏正在操場上溜達,有說有笑的。聽見後面春妮喊他們,便停下來。
見春妮神色有些懨懨的,存扣問她:“怎麼啦?明天就放假了,還不高興?”
“有啥不高興的,暑假六十天哩。回家有的吃,有的玩,又可以天天睡懶覺。”春妮幽幽地回他。
存扣打趣說:“可不要太享福了,暑假回來後養成個小胖豬哦。”
桂宏聽了“咕”地笑起來。春妮翻了存扣一眼說:“養醜了也不要你問,大不了你們不帶我玩好了。”
存扣見她說話有些戧戧的,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換了另一個話題,告訴她:“我要到桂宏家先玩幾天哩。”
春妮聽了不響,吭著頭邊走邊踢著跑道上的小坷垃。“我也要去!”她突然說。
桂宏唬了一跳:“你……上我家去?”
“不行啊?女生不作興到男生家去玩?”春妮咄咄地看著他,“不歡迎就算了!”
“不是不行,是你家裡人等不到你回家會擔心的。”存扣說,“一個女生家家的。”
春妮說不要緊,她可以打個電報回去說到哪個女生家玩幾天。“玩幾天?”她問。
“三天吧。”存扣轉頭對桂宏說,“帶她去吧,讓她看看農村。她新鮮(新奇)哩。”
桂宏說:“你去了不要後悔。農村條件差,沒有好的吃,晚上蚊子多,連個好廁所都沒有。”
存扣心裡突然高興起來,哄她:“鄉下晚上還有鬼哩,還有狐狸精哩。”
春妮笑得“咯咯”的:“你們不要唬我,越唬我越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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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第三章2(1)
次日早上八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