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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時節,天氣漸熱,明仁荷鋤到玉米地除草。
以前,地裡的活有爹爹帶著長工幹,除了農忙時,很少有用得著他的地方。自從結了婚、爹爹又病倒之後,家裡很多事就落到了他肩上。他聽從好月的主意,徵得娘同意,瞞著爹爹,將大部分耕地承包給了長工,直接向他們收租子,只留下不到十畝的上好溝地自己種。這十畝地,本來也可以僱傭短工,可明仁自恃有一把子力氣,不肯僱人,把自己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田間地頭。
天不亮就起來,先去車馬院餵了牲口,再劈些柴火,半大早才下溝。這時候,草上露水已完全蒸發掉了,太陽也升到了半空。明文專揀這時候下溝。“鋤禾日當午”,頭頂的太陽越火熱,鋤過的地就越利索,地裡的草就會越少,莊稼就會長得越旺。莊稼人都知道這一點,只有懶漢才怕熱怕曬。
溝上緊挨著的塬地是斛明玉家的。明仁抬頭時,正好見明玉站在溝沿上一邊擦汗一邊朝這邊張望,就叫道:
“明玉哥,下來歇會兒。”
明玉衝這邊揮揮毛巾,喊道:“兄弟你等著。”他順著溝邊灌木叢中若隱若現、若有似無的小道三繞兩繞,就來到了溝底。明仁來到地頭,邊擦汗邊問明玉:
“你不是在砍樹嗎?怎麼不去了?”
明玉家裡沒其他勞力,全靠他一個人,在窯口乾的時候就是兩頭忙,一有空就跑回村裡,起早貪黑地把地裡的活幹完,再去窯口。他回答道:
“我也想去呢,畢竟工錢不低,明文哥還讓咱管著點事。可你也知道,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地裡的活不能誤。明文兄弟知道俺的情況,我一說,他就同意了。”
明仁知道,每到這時節,家家都一樣,有多少勞力也不夠。他也聽說,不少伐木工辭了活,跑回去打理自家田地,山上剩下的只是那些家中無地、又沒固定東家伺候的窮勞力,心想,一個蘿蔔一個坑,明玉不去了,明文哥免不得又得找人頂替,他那邊也真不容易,問道:
“存誼呢?他也回來了?”
明玉說:“他沒有。他有那一幫子練武的弟兄,大家捎帶著就幫他把活幹完了,俺真羨慕他哩。兄弟你呢?怎麼也不讓弟兄們來幫忙?”
明仁笑了笑,說:“我又沒其他事做,光伺候這幾畝地,也不費甚事,大不了早起一會兒,遲睡一會兒,哪好意思麻煩別人。”
明玉讚道:“兄弟好樣的!穆修叔病不見好,你那弟弟只管在省城讀聖賢書,指靠不上,兄弟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哩。”
明孝還是春節期間回來過,中間在城裡透過次電話,寄回來兩盒丹參丸。他聽說這東西頂用,就託同學買了,先寄到城裡盛記,讓坐堂的那純仁看。那純仁看了,說這東西咱藥鋪也有,只是沒寄來的地道,反正沒壞處,保不準能對症呢?託人捎上山讓隔日吃。初試果然見好,穆羽就叫買了上品的丹參丸應著。連吃幾個月,穆修嫌療效不明顯,將剩下的推在一邊,堅決不吃了。
二人聊了一會兒,明玉不肯耽誤活計,自去忙。明仁便也抓緊時間鋤草。日頭果然越來越毒,熱得汗衫都穿不住了,明仁就將汗衫脫掉,露出曬得黢黑的上身。鋤頭偶爾遇到硬物。那常常是些帶著繩紋的陶瓷碎片,還有刻畫著魚形條紋的紅色薄陶片。這些東西,在明月堡的田間太司空見慣了,總也揀不完。明仁貓腰將它們撿起,扔到地頭的塄沿。
臨近中午,好月送乾糧和稀飯出來。
只要明仁在地裡幹活,好月就會來溝裡。名為送吃喝,實則也為陪明仁。
她以前不會做地裡活,為了他,也學會了不少。也還彈琴,也還寫字,也還讀書,也還畫畫,但這些都成餘事,不是待字閨中那會兒了。她要乾地裡活,明仁手把手教她,只是當玩耍開心,她要正經幹活時,明仁卻死活不讓,只怕累著她。這慢慢成了習慣,好月有時候就會拿著本書來,明仁幹活的時候,她坐在地頭讀。別人看見了,難免取笑明仁,說他娶了個監工的,在家裡也看管著,在地裡幹活也看著管著。明仁樂呵呵地回敬人家幾句,該怎麼著也還怎麼著。明仁很:()明月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