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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銅陵縣,在通往安君縣的蜿蜒的山路上,十幾輛鏢車組成的車隊正有序、嚴整地前行。車上的幡旗迎風而擺,“鎮北鏢局”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在黑底的旗面上顯得格外耀眼。鏢車兩旁跟著的是兩排威武的鏢師,各個紅光滿面、目光炯炯,甩手闊步而行,腰上彆著的腕鎖刀含在鞘裡,和甲衣叮噹作響。
隊伍前面騎馬緩行的兩個人,是邢鏢頭和楊曦。邢鏢頭時而指點周邊山勢,時而側首和楊曦交談,像主人在介紹自家的一屋一瓦。楊曦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遠眺,時不時地點首回應,像學生在認認真真地吸收領悟。
邢鏢頭介紹的是這條山路周邊的地勢、河流、樹木密集程度、有何隱境僻路以及匪聚情況。這條路他走了十幾年,其脈絡分佈他記得比自己掌心的紋路還清楚,走起來駕輕就熟,說起來頭頭是道。
這條山路本沒什麼名字,因其地勢低窪,道路兩旁山高林密,第一次走鏢的時候,楊晉見其險勢,起名為天澗。
為什麼放著寬闊的官路不走,非得走這狹窄曲折的山路呢?這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那時北胡南侵的洪水高潮雖是退去,但餘浪尚未散盡。
楊晉的鎮北鏢局此時剛剛開張,除了邢鏢頭、楊伯,手下的鏢師不過四五人。兵荒馬亂的,楊晉須得事事小心、時時在意,官路他們是不敢走的,萬一碰到了黑旗軍,鏢是一定被搶了去的,人能不能活也難說。無奈之下,就趟起了這條險要異常的像山崖谷底般的天澗路。
那個年月,老百姓活不下去,上山為匪的特別多,跟著一兩個有些拳腳的,扯幾面旗子,再取一個響當一點的名號,尋得一個大一點、高一點的山頭,就算佔地為王了。
楊晉初走之時,基本上三里一小匪,五里一大匪,土匪寨比沿途的山頭都多,有的沒搶到山頭的就平地建個寨子,立幾面旗子,就可以“開門迎客”了。那時的土匪寨往往人很多,聲勢也造得很大,但能打的卻寥寥無幾。
從始至終,楊晉和他馬上彆著的亮銀槍都很少下來過,只是在樓亭縣的羅陀山和那裡的羅陀寨當家人薛輔雄酣戰過一場,數百回合,未分勝負。後來兩人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幾壇酒下去,便成了好兄弟。其餘的都是些小魚小蝦,邢鏢頭和他的腕鎖刀幾下就擺平了。
第二次過,不識趣的山匪就少了許多。遠遠望見,有的退回山裡,有的躲到樹上,膽子大的就在路旁看著,像參觀皇上的鑾駕儀仗一樣,還有些比較熱情的竟跟著楊晉和邢鏢頭打起了招呼,甚至跟著車隊聊上一會兒,日子久了,也算熟絡了。
戰亂未平、土匪蜂起的年月,每次都不落鏢,鎮北鏢局的名聲漸漸地響了起來,送鏢的、來當鏢師的慕名而來、絡繹不絕。
楊晉選鏢師很嚴格,須要有些功夫底子的,抵抗過黑旗軍的兵士最好。在那個世道有這個勇氣的,都是血氣方剛的朗朗男兒,不畏刀兵路險,心理承受力強,不會被山匪隨便搖幾下旗子就嚇得落荒而逃,而且服從性極強,你說進,他死都不退。楊晉心裡的理想鏢師就是這個樣子,能聽能打,乾脆利落,就跟當初他心裡理想的兵一模一樣。
黑旗軍終於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大燕北境,鎮北鏢局也在銅陵縣站穩了腳跟。妻子跟楊晉說:“什麼時候把兒子接回來”,楊晉搖首道:“還不是時候。”
狼煙初滅,大燕北境開始休養生息。農林牧漁,基建水利,狼藉不已,百廢待興。在這片滿目瘡痍的破敗土地上,土磚搭起了房,樹枝圍起了院,院裡養起了雞鴨,田裡種上了糧粟。這邊通了數條路,那邊架起了幾座橋。北境就像一個大病初癒的人,雖然還是體弱不堪,但每吃一頓飯,每走一步路,都會使氣血疏通、元氣匯聚,想要恢復到之前的康健體貌,他需要時間,只是需要時間,一段沒有戰亂、能夠平穩恢復的時間。時間夠了,他就會自愈,甚至比以前更為健碩。
日升月落,光波不輟,時間一直那麼不緩不急地走著。不管你是留戀,還是厭煩,不管你是喜樂,還是哀怒,這個世界唯一的靜眼旁觀者,你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你卻能真切地感覺到它在流逝,你覺得你盯住了它,然而稍稍不經意間,已然過去了十幾年。
這十幾年下來,除了關外鄉野悽苦以外,其他地方也算是可溫飽活人了,趕上豐年尚可有些積存。對達官顯貴、仕族豪紳來說這點可能不值一提,但對老百姓來說,最幸福的莫過於此,有什麼能比得了家中有存糧更讓人心裡覺著踏實的事呢!
種地有飯吃,自然就沒人提著腦袋當匪了。天澗路兩側山巒上的人煙日漸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