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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的殘酷冷淡:“是。”
這麼多年貌合神離,他對孟知玉的心思瞭如指掌。這個人在身邊,他食不下咽、難以安眠。如今有這種機會,自然早早處置得好。
鎖鏈驟然發出一片震顫,冰冷的響聲迴盪在這個低暗昏沉的室內。他身上的衣服被血跡浸透大半,血痕斑斑。墨黑的長髮被濃稠血液凝涸,一滴滴地結成暗色的汙漬。
這是二十年來身嬌玉貴的世家子,是侯門繡戶出來的兒郎。但現在,那隻白皙秀氣的手背上皸裂出傷疤,殘餘出裂痕,帶著餘血抬起,徒勞地動了幾下。
殷璇摩·挲著座椅旁的扶手,忽地道:“把人放下來。”
刑官稱了聲“是”,隨後近前解開手銬。隨著鎖鏈垂落,孟知玉整個人也跟著墜落了下來,趴在溼冷地面上急·促地喘·息。
衣襟血未涸,在地面上拖曳出一片腥紅。那雙彈琴吹笛的手,如今卻僵硬難動,骨骼斷裂。
孟知玉抓住了那片赤紅的衣襟,抓住了金龍精緻細密的尾。
殷璇身旁的周劍星攥緊了手指,沉沉地盯著他。
他的手腕上還戴著那隻玉鐲,裡面刻著他的名字。玉器貼在錦繡的帝服上,卻說不出究竟是哪一個更冰冷。
殷璇低下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孟知玉忽地渾身一滯,似乎所有繃緊的情緒全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他的嗓子嘶啞無比、再也沒有曾經清越柔美,語調中夾雜著混亂的哽咽。
“你都知道,是不是?”
他咬緊牙,使力扣著殷璇的手:“是你允許的,對嗎?否則周劍星怎麼敢用刑!怎麼敢逼供!徐澤……他……你當他是什麼好東西嗎?殷璇,你是不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
他的手指扣出血痕,在女帝的手背上烙下傷疤。
殷璇目無波瀾地看著他,看著他從極端的壓抑中轉而嘶吼,隨後音含哽咽,泣不成聲。
“你明明都知道……殷璇,你明明都知道……”
孟知玉鬆開了手,將手腕上的玉鐲取下來,猛地砸碎在地面上。這個他多年珍而重之的東西,在這種血跡髒汙的地方裂開,碎了滿地。
溼·熱的眼淚將血跡暈開。他這麼多年的痴念,原來終究只是痴念而已。
殷璇收攏了一下指節,隨後撥開他鬢邊髮絲,對著那雙猩紅含淚的眼眸,低聲道:“對,孤都知道。”
“徐澤因何病重難愈、久不遇喜。蘇枕流為什麼寵幸不衰、卻無兒無女。晏遲又是怎麼送到太極宮的。”她語句稍頓,“阿玉,孤全都知道。”
風勁冬冷,寒意陣陣。
碎玉滿地。
刑房沒有什麼光線進入,點了一架七燈燭臺,底座是青銅器。燭淚順著銅架流淌,在半空凝結。
孟知玉怔然片刻,看著殷璇那雙注視過來、便覺深情的桃花雙眸,覺得半生徒勞、處處皆是可笑。
“你……”他嗓音低·啞,“有沒有……”
有沒有一絲情意?有沒有妻主的半分愛憐與真正的溫柔?還是在你的眼中,這深宮的一切,都是一筆一筆待算的賬,會在穩妥而必死無疑的時機回饋給每一個人?
孟知玉渾身僵冷,捂住唇嘔出一口血,淚珠在眼睫邊滾落而下。
“陛下能來見臣最後一面,原是施捨。”他被淹沒到喉間的血跡嗆到,腦子已有些混沌,只能勉強說這幾句,“謀害皇嗣,滿門大罪。請您……體恤下臣、從輕發落。”
殷璇拭去他眼角的珠淚,未曾再說下一句話,抽回了手。
孟知玉轉而看向周劍星。周貴君一身玄色衣袍,面容清俊冷肅,宛若一顆紮根於地、強韌不可動搖的古松。他對著周劍星笑了笑,乾裂的嘴唇上被血水濡·溼。
“周哥哥,”他緊盯著對方,“往後的路,祝哥哥一片順遂,夜間無惡鬼纏身、夢裡無故人討債,安安穩穩、清清靜靜地坐到鳳君之位,做天下兒郎的表率。無心,無情。”
周劍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道:“不敢。”
孟知玉嗤笑了一聲,沒有再講話,而是勉力支撐起身體,向殷璇行一大禮,俯身叩拜到地面。
“陛下,”他低聲道,“百年之後,臣能見到您嗎?”
殷璇靜靜地望著他,少頃,問道:“還願意嗎?”
縱然知道恩情不再,一切皆是夢中虛妄,卻依舊無所歸處,只有在她的身邊,尚有幾分可以停留的意義。
殷璇沒有硬要一個答案,而是嘆了口氣,慢慢起身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