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第10部,大結局_第十章 曹 (第5/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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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人為貴’?”
&esp;&esp;曹操的眼神又移開了,似乎不想提這個:“孟子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與人又有何異?”
&esp;&esp;“民與人無異嗎?”仲長統反詰道,“人者,萬物之靈、天地之心也。而民……說穿了不過是聖君聖王統治下之人,即便說什麼‘愛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若地’,也不過是把人看作子民,君王自詡為父、為天、為地。須知人可以自出手眼,創亙古未有之業,行前人未行之事,開百家之先河,人能主宰自己命運,受帝王桎梏之民能辦到嗎?換言之,手握乾坤、樹自家威福的君王能允許他們辦到嗎?”
&esp;&esp;曹操默然不語——仲長統又一語中的了。曹操曾嚮往帶給天下人安定、自由,立志遠邁堯舜,甚至“恩德廣及草木昆蟲”(曹操《對酒歌》錄),一切生靈平等,創亙古未有之大同之世。這麼美的理想終究破滅了……現在坐在這裡的不再是那個滿腹熱忱、以蒼生為念的年輕人,早已蛻變為一個稱孤道寡、家天下的君王。或許那夢想依然深埋他心底,但眼下他最在乎的是如何鞏固自家權威,如何讓這位子永遠由自己兒孫坐著。
&esp;&esp;然而就在曹操提起筆來寫詩的一刻,那個沉睡的夢忽又悸動了,他無意間寫下“天地間,人為貴”六字。人是天地的主人,上至帝王、下至奴僕都是人,也都是天地之主,那彼此之間還有何差別?君王又憑什麼坐享富貴統治黎民?曹操不知所措了……他豈能告訴天下人:你們其實可以有與君王一樣的權力,也可隨心所欲,追求自由?那豈不是把曹家唯我獨尊的權力否定了?
&esp;&esp;所以他趕緊筆鋒一轉,又寫下“立君牧民,為之軌則”——要想牧役人民永世不敗,就不能承認自由人性,君王永是不可逾越的天。任何人的權力必須是君王的施捨,任何思想和創造必得在君王允許的範疇,百姓只能跪在地下感謝恩賜。即便他在後文讚揚皋陶、唐堯、虞舜、許由,甚至提到了墨子的“兼愛尚同”,但這一切都必須在他牧民的軌則內……黎民逃不脫君王的統治,而曹操本人也逃不脫千年來的窠臼,他繞得再遠終究還要回到老路上。不管他心中夢想和實際利益哪個更重要,也不管是否願意接受,他都別無選擇。
&esp;&esp;仲長統感覺到自己揭了曹操傷疤,既有些不忍又懾於君王之威,心下甚是忐忑,也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一眼。曹操卻笑了:“無怪你能寫出《昌言》這樣的書。揚雄破善惡之別,桓譚破讖緯之說,王充破鬼神之談,你索性連天命君權都給破了,敢把天捅出個窟窿,當真膽大妄為!不過句句都是說到寡人心坎裡了。”
&esp;&esp;仲長統暗甩一把冷汗,謙虛道:“微臣不過信口胡言。”
&esp;&esp;“人人都在虛言粉飾,若
&esp;&esp;有一人敢說實話,那眾人眼中他自然就成了信口雌黃。”曹操又打起精神,“今日寡人就是想聽你說實話、說真話。寡人之治究竟如何?天下日後會變成何樣?我曹魏究竟能不能長治久安?你放膽說!”
&esp;&esp;“諾。”仲長統吸一口氣,似下了很大決心才道,“孝景帝時名臣晁錯算過一筆賬。估算一農夫五口之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獲、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徭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無日休息,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幼皆賴這百石收益。即便勤苦如此,不時遭遇水旱之災、急政加賦、橫徵暴斂。先朝之際尚且如此……”說到此處仲長統深施一禮,“大王恕微臣斗膽相問。今之農家以五口為計,服役者可下二人,可耕之田可有百畝,居家安泰可優於前朝,水旱、蝗蟲、瘟疫之災可輕於往昔?”
&esp;&esp;當然不會,曹操心裡有數,常年征戰奮命沙場者早超越五丁抽二的舊制,闔門父子效力于軍也不稀奇,他甚至抓民間寡婦充當軍妓。而戰亂也擾亂了土地,富家劃地兼併,雖然他百般扼制終不能阻止這大趨勢;流民迫於生計當屯民,身背五六成的重賦,如今戰亂稍息,不少人寧可逃回鄉給地主當佃戶也不願再給國家當佃農,天下還剩下多少自耕之農?但曹操並未因此揹負太多自責,畢竟天下未定,為了支援軍隊,龐大的開支是無奈之舉,至於瘟疫、災害只有在安定之世才能妥善治理,如今仗還沒打完,怎能兼顧?
&esp;&esp;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