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第10部,大結局_第十章 曹 (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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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似乎看穿了曹操的僥倖心理,又道:“微臣還想為大王再算一筆賬,試算世家豪門生計如何。井田之變,豪人貨殖,館舍佈於州郡,田畝連於方國,閉門成莊劃地建園,一應衣食住行之物皆自給自足。每年正月伊始,女工織布、釀酒;二月糶粟,裁布製衣;三月開桑蠶之利;四月種禾、種瓜,糶大麥;五月、六月種豆、胡麻等;七月、八月果蔬俱豐還可種麥;九月糴粟;十月山林漁獵;十一月再屯粟豆餘糧;歲末修繕農具,收民田租,飼養耕牛,以備來年事……大王算算,一年多少收益?這還不是全部,居官者有俸祿,封爵者有歲邑,顯職者有厚賂,掌兵者有戰利,放貸收息榨民血汗,化錢鑄器與國爭利!微臣沒誇大其詞吧?”
&esp;&esp;曹操不語——他曹家在先帝年間也曾過這種日子,雖不能與郡望大族相比,收支大體也差不多。倘要豪強之家與黎民百姓相比,簡直一在天上,一陷泥中。
&esp;&esp;“大王英明睿智,專以豪強為治能否讓天下太平,想必大王心中自然明瞭。”
&esp;&esp;曹操並不明白,或者說不願弄明白,辯解道:“世家大族以經義為本,忠君順德,施恩百姓,有何不可?”其實這話連他自己說著都沒底氣,他當年何嘗不是以打擊豪門為己任?
&esp;&esp;仲長統見他矢口否認,更放膽直言:“大王之言固是出於好意,然吾恐日後之事非大王現今所能揣度。大王乃是先朝入仕,想必昔日外戚、宦官之家,袁氏、楊氏之流是何情狀您還記得吧?在郡為紳,在朝為臣,子孫錦衣玉食,造就者登臨官寺,不肖者橫行鄉里。他們愛不愛鄉民百姓,您比微臣更清楚。我記得名士崔駰曾寫過一篇《博徒論》,其中譏諷一老農‘子觸熱耕耘,背上生鹽,脛如燒椽,皮如領革,錐不能穿,行步狼跋,蹄戾脛酸。謂子草木,肢體屈伸;謂子禽獸,形容似人。何受命之薄?稟性不純’。恐怕那些權門大族眼中,百姓與禽獸草木無異,秉性不純,活該受苦受貧吧?一律以這些人為官,微臣替大王惶恐。”
&esp;&esp;曹操額角滲出一滴冷汗,手指不住顫抖,有些事他並非不知道,而是不得不這麼做。他近來對政務的翫忽不僅僅因為身體不佳尋求方術,而是對國政路線不滿又無力改變。今天這些隱憂卻讓仲長統挑明瞭,曹操內裡愴然,卻仍強辯道:“選官之事自在寡人之手,明斷優劣尚可挽回人心。”
&esp;&esp;仲長統又道:“政之為理者,取一切而已,非能斟酌賢愚之分,以開盛衰之數也。世族豪強之家盡棲朝堂,選官又豈能公平?郡望之族雖以經義起家,然門生故吏流於九州,既登權位利慾薰心,焉能再守仁德?為師無以教,弟子不受業,奉貨行賄以自固結,求志囑託規圖仕進。以頑魯應茂才,以桀逆應至孝,以貪婪應廉吏,以昏暗應明經,以怯弱應武猛。名實不相符,求貢不相稱。富者乘財力,貴者憑權勢。政以賄行,官以私進,選舉不實,邪佞遍佈!吏治怎能清?人心何可挽回?”
&esp;&esp;曹操早已汗流浹背,卻越發提高聲音:“還有嚴刑峻法!孝武帝曾殺魏其侯,光武帝曾誅歐陽歙,難道寡人會坐視他們胡為?”
&esp;&esp;“臣不敢藐視君威,大王縱橫天下三十載自然無人不服,但後世君王呢?他們必有似大王之威、如大王之德?”仲長統長嘆一聲,“況君子用法至於化,小人用法至於亂。均是一法也,苟使豺狼牧百姓,盜蹠主徵稅,貪鄙掌刑獄,諂懦宣教化,國家昏亂,官吏放肆,則其法何以服百姓?百姓不服,則奸謀構亂無所不為。富者驕而邪,貧者窮而奸,諂邪居上,奸猾在下,富者恣睢,窮者仇富,世間混沌善惡不明,雖堯舜復生豈能治哉?這便是世家一黨治國的結……”
&esp;&esp;“住口!你這是危言聳聽!”曹操的心理底線終於承受不住了,早忘了是自己讓人家放膽直言的,抓起案頭一卷竹簡,向仲長統用力擲去。
&esp;&esp;仲長統既驚且懼,竟沒躲開,被竹簡打得披頭散髮,冠戴落地,顧不得去拾,趕緊癱跪在地:“微臣失禮,大王息怒……”
&esp;&esp;曹操充耳不聞,氣得渾身哆嗦,在帥案後踱來踱去:“可惡……可惡……”其實仲長統對日後社稷的斷言他都能預見到,若世家大族為政,憑他一己之力雖可斧正一時,卻不能壓制一世,他死之後兒孫還有這能力嗎?恐怕用不了幾十年光景,必使寒門無在朝之士,世族壟斷朝綱,上涉君權下壓百姓,對曹氏統治而言不啻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