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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琰手心出汗,思索良久還是決定正面回答:“上善之水自知者明,不仁待仁善為所為。”
這又是今古兩派不同之處,古派要在孔子著作中尋找答案,一切要歸仁,只要歸了仁就不會做壞事,就算做壞事出發點也要是仁;
今學不去刻意追求仁,不拘泥於理論是否出於孔子,就如劉琰直接拿道德經應對:天地規律無法改變就不要去琢磨改變,以公正平和心態對待事物,做好自己,該自律該行善該暴力該鬥爭,按實際情況去做,沒必要糾結什麼正確與否,只要別故意做壞事順其自然挺好。
這個回答看似簡單,實際上背後意義深刻,今學尊重個人意志提倡放任自由,古學強調集體為綱注重階層管理。
個人意志為主必然提倡放任自由,蔑視權威,創新求變,既然暴力無法避免那就應該積極擴張,向外擴張利益。這就導致今學重商抑農視線外放,認為社會太過穩定反而不利,統治者會沉浸在穩定中忽視對外擴張;
古派則重農抑商,注意力在內部,社會穩定放在首位,從內部挖掘利益。而穩定的前提是人身依附,不論是依附在土地上還是依附在士族身上,只要社會處於相對靜止中,百姓就容易被龐大的管理系統控制,穩定就有了保障。
今學重商必定反對人身依附,對於人,無論是依附在家族還是土地上今學都反對,人口一旦無序流動,管理的困難程度超出現實,穩定就無從談起,這是古學絕對無法容忍的。
劉琰認為對於司馬防沒必要藏什麼心眼兒,實話實說算了,至於後果應該不至於死,有的是手段直接弄死,沒必要談這些。
“女子小人難養何解?”司馬防繼續提問。
“非性,乃居,不知。”
正統的答案是,僕隸臣妾,遠則怨,近之不遜。經典儒家解釋是小人指家僕女子指姬妾,將女子和小人的範圍侷限在家庭內部,怨與不遜成了家庭內部矛盾,如此可以避免在道德上對孔子人格產生詬病。
劉琰作答沒有解釋小人和女子,這就承認了字面解釋:小人與君子對立,女子就是女人,孔子就是瞧不起女人。
女人和小人難養不是因為天性問題,僅是因為沒有經歷過教育,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處事方式自然不同。人作為有獨立思想的個體,表現在行為上一定不同,人與人交往不能只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看問題,延伸下去就又拐到民不可使,知之由之上了。
“威碩入泰山時齒齡幾何?”
“只學一載有餘。”
主位竹簾後面發出一聲輕呼,司馬防驚訝出聲,同時驚訝只學了一年多,老師就把核心內容教了,這明顯是多教一個算一個,連是男是女都顧不上,應劭對今學的前途有多悲觀才會這樣做?
劉琰也注意到遮擋主位的竹簾後還有人,既然藏起來就是不想被人看到,現在這個情況只能當不知道。
司馬防點燃一根薰香,拿在手裡熒光忽明忽暗:“載師職雲,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徵。商師職雲,凡無職者出夫布,夫家之徵與夫布其如何?”
古代講究民就四業,既宅樹桑麻四種工作,它們全部與土地有關,與土地有關背後代表人被限制在土地上。
《周禮》中載師和商師都是官職,在剛才那句話裡指代農民和商人,無職事一詞指不從事四業的自由職業者,儒家歸為閒民一類。對於生產不達標的老百姓同樣歸為閒民,例如,一個家庭達不到種植五十畝桑樹就算閒民家庭。
儒家主張對閒民施以重罰,目的就是強迫群眾按政府要求進行生產,管理者對閒民的處罰稱為夫家之徵,夫家既指夫稅和家稅兩種稅收的總稱,夫稅指家庭土地的賦稅,應當用實物繳納。家稅指民戶徭役,可以用泉來代替徭役,古代布也叫泉等同於錢。
政府要對失去土地的人民重新給予土地,或是對於不耕種不植樹的家庭依法苛稅,關鍵是必須依照政府意願決定你是否為閒民。
司馬防這句話的意思是:《周禮》載師說,對於自由職業者,要同有四業百姓一樣繳納實物和額外稅款,這樣迫使他們迴歸土地;商師則說,不必去管百姓選擇什麼職業,只要繳錢與賦等量不耽誤國家稅收就行,現在就問這兩種舉措那個合適?
劉琰眼神微眯心臟快速跳動,司馬防表面的意思是問這兩種主張哪個更合理,然而,其深層次在於探討人究竟是什麼。
人是如同財物資源一般歸屬某個人,某個團體或是某個國家,一切以國家集體利益為先;還是說人格獨立於所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