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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肇在幽篁居等她。
當薛綏被來福引入榮華堂時,只見他慵懶地斜倚在一張紫檀木雕花彌勒榻上,一襲溫潤玉白的錦緞輕袍,袍角自然垂落,仿若流淌的月光。
俊逸出塵。
他一如往昔般耽於逸樂,只有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溫和得有些不像他的為人……
“見過太子。”
薛綏行禮,輕盈優雅。
李肇不動聲色地問:“種子可帶來了?”
薛綏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寶藍色的素雅香囊,雙手奉上。
來福看一眼太子,接過香囊取出裡面的東西。
三粒黑灰色的種子,放在層層疊疊的油紙包裡,保護得倒是挺好,就是種子看上去癟癟的,沒有種過地的來福都覺得它們瘦小得有些可憐,懷疑可以出芽成活。
薛綏道:“為答謝太子貼補嫁妝,多給了一粒種子,提高出芽機會。”
李肇好似渾不在意。
他目光落在薛綏瓷白的臉上,慢慢從椅子上起身。
“你去瞧瞧,孤這院子哪裡種它合適?”
他說著便往外走,來福上前兩步,躬身提醒道:“殿下,張醫侍給您煎熬的藥好了,您還沒喝呢。”
李肇近來喝那些苦啦吧唧的藥,早喝煩了。
今日薛六過來,他覺得喝了也是白喝,便不耐煩。
“孤不喝!”
說罷便拂袖邁過了門檻。
來福無奈地看著薛綏。
太子殿下這脾氣,近來很是捉摸不透,尤其在薛六姑娘的面前,好似越活越回去了,竟像十幾歲的少年郎,越發地輕謾驕狂……
薛綏的感覺與來福卻是不同。
太子多想殺她呢。
那不是少年氣,是殺氣!
-
幽篁居的院子很大。
今晚月光如銀,皎白地傾灑而下,灑落一地細碎的光影。
薛綏跟著李肇在院子裡走了很久,沒有表態。
李肇一直往前走,她默默在後面跟。
半晌,李肇突然停下,轉過身來。
薛綏想著心事,差點撞入他的懷裡。
兩個人相距很近,隱約有一縷幽淡的清香,從浮動的空氣裡飄拂過來,似潺潺的溪流蜿蜒心田,悄然蔓延……
她很少用香,但在舊陵沼見識過不少。
此刻卻心慌得分辨不出,李肇用的是什麼香……
李肇漆黑的雙眼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臉上,眼神裡是一抹奇異的笑。
薛綏下意識往後讓步。
李肇勾唇,毫不掩飾眼眸裡狼一樣入侵的光。
“薛六姑娘,累嗎?”
語意不詳。
不懷好意。
薛綏淡淡回答:“不累。”
李肇笑:“坐下說吧。”
園子裡有八角琉璃亭,有石桌石凳。
可以歇息的地方很多。
但李肇指給薛綏的不是那些可以飲茶談事的所在,而是庭院中間那一個用黃花梨木高高搭建起來的鞦韆架。
鞦韆兩頭架在粗壯的海棠樹間,橫樑和立柱銜接處,雕琢著栩栩如生的纏枝花卉,每一片花瓣都十分靈動,嬌豔欲滴。
坐板是一整塊平整光滑的紅木,上頭鋪著一方錦鯉雲紋的錦墊,針法細膩,色彩鮮豔,彷彿兩隻魚兒即將從錦墊中躍出。
這裡很美。
在寧靜的庭院中,宛如一幅畫卷。
卻是薛綏十八年人生裡連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場景。
薛府也有秋千架,小時候小姐妹們歡聲笑語地爭搶著盪鞦韆,但她卻被雪姬告誡要遠離。
因為好玩的東西,不會輪到她。
不去搶,便少挨一頓打。
她那時候也好奇過,坐在鞦韆上,陽光灑下來,眯著眼睛,懶洋洋地蕩啊蕩啊,會是何等的感覺……
長大後的她,再沒有想過那些。
即使她已經有能力為自己做一百個鞦韆,她也不會再想。
但李肇指著那裡,冷峻的臉,是不容抗拒的微笑。
“薛六姑娘,請——”
薛綏冷聲:“我不愛這些孩子的玩趣。”
李肇輕輕一笑,自己走過去。
他將一條腿曲起來隨意地搭在鞦韆坐板上,側身斜坐,整個人彷彿是半躺在那柔軟的錦墊上,姿態慵懶,鞦韆輕輕晃動,衣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