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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流派,但是,當日的這個流派的出現,要有何等的勇氣,又付出了多少代價,這些,都是需要詳細撰寫的。繪畫首先要畫出他對事物的認識,這是西方藝術大師的語言:“師古未若師物,師物未若師心”,這是中國藝術大師的語言。有出息的畫家要從物象裡畫出他自己來。明清之際,畫風日頹,由於皇室貴族的寵愛,師古擬古之畫被尊為主流,清初四王,多屬達官,併兼畫人,他們繪畫題材狹仄,筆色濃潤,摹仿逼肖。他們畫出的只是一種未敢越雷池一步的自己。但是,他們的影響遍於各地畫壇。他們的畫風得以為朝堂所推崇,考其原因,自然是因與清初之文化高壓政策相契合,是懾於威勢,以馴服求得安寧計程車人心態在繪畫中的反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的畫風,把中國的繪畫藝術引入了絕境。在藝壇嚴寒肅殺的季節裡,無法避免會有春雷。石濤、八大的藝術是春雷,八怪諸人所形成的聲音更是隆隆的春雷。他們在繪畫裡表達了平民對於生活的見解,為後代藝術的長足發展拓寬了道路。說他們是磐石之下曲折昂首的黃山之松,是並不為過的,他們真正是不怕丟官、不怕坐牢、不怕終身貧賤而頑強地表現著自己的一群,在中國藝術史上,他們是屹立於歷史潮頭的人物,是值得人們緬懷追憶的革新的一派,幸勿以派輕視他們。
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回答:八怪諸人來自四方,匯為揚州八怪,是什麼原因促進了這種歷史的偶然?說偶然也是偶然,但偶然源於必然。應當說,康乾之世,號稱東南一大都會的揚州有一種磁力,吸引思想上和藝術上的異端人物聚集在這裡,形成一種氣候、一種流派。這種磁力的形成,主要是商業的繁榮。清初帝國一統,中樞的供給,大半仰於東南。從中央到達東南的生命線是這條運河。揚州居運河與長江之交匯處,自然地成為漕運、鹽運的樞紐,成為吸引萬商雲集之繁華都市。和南京北京相比,商業的自由多少保護與縱容了思想與藝術的自由,初見端倪的資本主義經濟的和風,把一批自由的種子吹聚在這裡發芽滋長。當日蘇杭自然也屬商業大埠,金農便是杭州人,杭州人所以要趕到揚州來充八怪之數,考其原因,蓋出於揚州畫壇傳統勢力,相對地顯得比較薄弱,這裡畫壇的凍土層易於衝破。先是來了石濤。若干年後,福建的黃慎、安徽的汪士慎、浙江的金農、南通的李方膺也來了。他們和本地的高翔、李鱓、鄭燮以及他們的晚輩羅聘或為風雨至交,或為詩畫之友,客觀上形成了一種風格相近、趣味相似的畫派,人傑與地靈之間形成了一種互為因果的關係。
尋遍八怪詩文,很難見到一個“怪”字,他們自己沒有想到,他們身後竟以“怪”名。八怪之形成畫派,只有默契,沒有“文契”。如果要在八怪中推選一位“會長”,筆者以為非板橋莫屬。論年齡,鄭不及復堂;論書畫造詣,鄭又不及金農;然而復堂聲色荒淫,冬心眼空無物,論在廣大士民中的影響,諸人又不如板橋。所以,板橋的故事要多寫幾章。八怪倘若要推一位“名譽會長”,筆者以為非石濤和尚莫屬。南來的奇僧開揚州畫派之先河,八怪諸人有詩文為證。所以,故事要從石濤南來說起。
這本書的緒言、序章和一至五章由我撰寫,六至十一章及附錄和後記由朱福鱓先生撰寫,大事年表則共同編成。卷首概括地寫了一點關於八怪的理解,算是開鑼戲。有開鑼必有壓軸,最後的話將由福烓先生向讀者請君交代。
是為緒言。
丁家桐
一九九一年歲末
序 章 南來一奇僧
——石濤在揚州
一、金枝玉葉的和尚
石濤來到揚州,約在半百之年,那一年是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那時候,他已是名滿南北的畫僧。
關於他的身世,“西來君莫問,託跡住人寰”,和尚守口如瓶,他的密友也勸人不必打聽。當時人只知道他叫“苦瓜和尚”。何謂“苦瓜”?懂得一點佛教皮毛的人,都知道茫茫人世,不外苦集之場,佛家認為,人的一張臉,眉毛是草字頭,眼鼻合成一個十字,嘴是一張口,人臉合成一個“苦”字。“三界無安,猶如火宅”,人的一生,就是在苦難中煎熬。和尚自稱苦瓜,大概是為了潛心修持,以期脫離苦海,到達涅槃之彼岸吧。士民這樣理解,官府也這樣理解,覺得這和尚也沒有多少特別之處。但是,也有少數幾位,即知道和尚底細的,在“苦瓜”兩個字的背後,看到了和尚內心隱處的深沉的痛苦,知道和尚的命名實在是大有深意。
他的身世,直到晚年,才透露一點訊息。他給另一位畫僧八大山人寫過一首詩。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