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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他說:“丫比有財好聽多了。四萬萬同胞怕有四千萬叫有財的,死了都沒人知道。”
康丫有點兒犯愣,“是嗎?可我覺得我不是何仙姑的丫環,我大男人叫康丫,能折壽成二十五歲。”
蛇屁股推搡著他,“呸呸。你快呸呸。”
康丫很聽話,“呸呸。我今年二十五歲。呸呸。”
遠處死啦死啦又在叫我,“傳令兵!再無所事事,惑亂軍心,視與日寇同謀!”
我回頭,死啦死啦指了指在剛才炮擊中被炸塌的九二重機槍槍巢,那意思是你過去打理一下。我艱難地站起來,並且特意繞了點遠繞到死啦死啦身邊。
“傳啥令?”我問。
死啦死啦忙活著擦槍,把他的毛瑟712收拾成此陣地上最乾淨的東西,“我哪兒知道?你不是從徐州打到緬甸嗎?”
我知道他又在損我了,我瘸過去,那一發七五山炮把整個槍巢炸塌了,除了死掉的同僚外外還把副射手炸死在槍巢邊,我過去時當兵的正把副射手抬走,但剩下的人很撓頭,因為槍身倒還完好,槍架卻被炸燬了。
“撓出腦花子來也沒人管你們的。賣點兒力氣,我只出嘴皮子。”我打算袖手旁觀。
我指揮著他們用沙袋壘出一個倒三角的槽口,把槍管卡在上邊,槍身用又幾個沙袋墊住——死啦死啦看到此時也就不看了,擦完了毛瑟便專心擦他的李恩斯菲爾德步槍——反正我也不是弄給他看的,我讓他們在槍管上又壓了一個沙袋以抑制槍口上跳。
“瞄就得老天爺幫了,好過沒有。”我隨手抓了一個同僚的差,“你探半拉腦袋幫看位置,被打飛了別說我沒提醒。”
我懶得管他因為剛才那個飛起落下的同僚之死而生的哀慟和因我的說話而陡變的表情,我走開,轉身時碰到了郝獸醫,並且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著我的腿。
“剛動了手術就能亂躥了?”他有點兒酸溜溜的,“英國獸醫是強點兒。”
“醫術和架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一百倍。痛死了,挖掉那塊爛肉後痛炸了。”
郝獸醫勸我:“你該躺著。”
“躺著就只好拿英國話損人,隔著鞋撓,來這說中國話才損得過癮。”
我們身後又出了異響,迷龍一腳把他的副射手豆餅踹躺在戰壕裡,由此引發了要麻與他觸及體膚的衝突。要麻又屢敗屢戰了,因為不辣在,他們有兩根脊樑。
“不辣上啊!日翻他!”
不辣喊著衝了上去,“哥哥我給你報仇!”
我們無所謂地看著,迷龍一臂彎裡箍著一個,那兩位砰砰地對迷龍的肚子和背脊飽以老拳,迷龍抽空子對兩人的小腿報之以腳。
一聲異響,肉眼難見的飛行物呼嘯著從我們頭上飛過,那三個貨終於和諧了,齊齊地撲倒,我們這邊哈哈地大笑。
蛇屁股說:“笨蛋!是過路的小手炮啦!”
那發小炮彈在我們的視野之外爆炸,但並不是這一發,“咚咚”地又有幾發飛過,“轟轟”的又有幾發爆炸——我們終於回去自己的陣位。
死啦死啦悠哉遊哉地從緊張到汗毛髮豎的我們中間走過,那種輕鬆本身就是一種奚落,他用望遠鏡觀察彈著點。
我們看著我們側翼的山道,那輛吉普車在並不寬敞的山道上一路七拐八拐拐著急彎而來,那是英軍司機為了躲避因為樹林障礙而失了準頭的擲彈筒炮彈,砰砰砰砰的,那炸點遠得像在演習,司機也使盡了渾身解數。
我們在我們的陣地上看著。
康丫納悶地問:“他們躲什麼呀?一路直躥不早就過來啦?”
“他們誓不與你康丫同見識,否則就沒了尊嚴。”我袖著手說。
郝獸醫說:“我說這日軍是攻了十幾次啦,這英國盟友可還是第一次上咱們陣地來呢。”
死啦死啦大點其頭,“對了。獸醫說得對,要客氣,要待以上賓之禮。我惦記他們那幾門維克斯大炮每天也往咱們陣前打一兩個基數。”
老頭兒有點鬱悶,因為死啦死啦根本在無心中就把他叫作獸醫。我拍老頭兒,安慰一下。
“完啦完啦,撐不住,要拉稀。煩啦,你上午說他們多久沒打過仗了?……得得,要跳車啦,一二三。嘖嘖。”康丫一邊觀察英國人的動靜一邊說。
前運輸連副排座康丫在這方面看得比我們準,小手炮遠遠地爆著,雖遠卻也考驗著司機的勇氣,他終於頂不住一腳把車踩熄了火,扔下他車上端坐的指揮官跳了車就跑,還好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