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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心思跟你老糊塗扯了。”
郝獸醫在黑暗中苦笑,“你睜著眼的吧?你閉上眼。”
“閉上也睡不著。”我說。
“你閉上。”
我閉了眼,一瞬間腦子裡充滿了血肉橫飛,馬驢兒在機槍彈的衝擊力下飄走,連長在燒,迷龍抱著李烏拉的屍體站在淺灘,死啦死啦像個猿人一樣挺著滴血的槍刺鬼叫,這中間閃現了一個女孩,在這樣的紛亂中我記得她叫小醉。
然後我聽見郝獸醫在哼歌,就他那嗓子跟老鴉有一拼,大概是陝西人哄小孩子睡覺唱的歌。
我轉了個身,“嚎什麼嚎啊?我他媽又不是你兒子!”
郝獸醫“嗯”了一聲,“我兒子跟著湯恩伯的部隊在打仗呢。閉上眼,閉上眼。”
“閉上眼也睡不著!”
我閉上眼,這回很安詳,再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郝獸醫輕輕拍打著我的手,他還是哼哼他難聽的老鴉調。
我就想我怎麼可能睡得著,我就這麼一直把自己想睡著了。
我被人推擻著,我開始驚叫,那叫聲嚇到了我自己,我猛坐了起來死掐著推我的人——然後我在那群老油條的鬨堂大笑中清醒。
不辣、要麻、康丫們大笑著看著我,我手上死死掐著阿譯的脖子,連嚇帶掐,阿譯臉色慘白,我訕訕地放開,阿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壓抑著咳了兩聲。
“我就是告訴你有衣服了。”他說。
我看了看他新穿上的英式軍裝,而更讓我注意到的是他手上拿的剪子-和一個剪零碎了的馬口鐵罐頭。
阿譯解釋說:“英國人的銜跟咱們不一樣,我剪幾個咱們中國的銜戴著。”
我想嘲笑他可是未遂,最後摸了摸他被我掐過的喉頭。
我打算忘掉曾被阿譯打過黑槍——只要不用和他一塊兒再上戰場。“
我睡眼惺忪地走過倉庫,王八蛋們都早起來了在外邊洗漱自己,這倉庫裡幾乎空著。我看著板條箱上放著的那些東西:我們每個人都有衣服、一副綁腿、一個揹包、水壺和少量而難看的M1917式鋼盔。逆著開啟的倉庫大門透進來的日光,那些東西看起來很溫暖-我觸控它們,那種溫暖讓我覺得很悲傷。
我們中間黑皮的那幫傢伙在倉庫邊,用膠皮管子的水龍洗淨自己,用剛拿到的毛巾包著剛拿到的肥皂當流星錘打仗。我們抓住跟著要麻上了一班機的一個傢伙,束住了他的褲腿然後往裡邊灌水,讓他舉步維艱地穿著一條燈籠褲。
英國人的哨兵奇怪地看著我們——郝老頭兒給自己打了滿頭的肥皂卻找不著水管,他閉著眼摸索著,我們卻一直在移動著水管,放在一個他夠不著的地方。
康丫得得令臺令令臺地唱著某段武生戲文,包著肥皂的毛巾被他當馬鞭子揮舞,肥皂飛了出去,滑了一段落在獨霸一個水管子正在沖洗自己的迷龍腳下——其後果是滑得迷龍仰天一跤。
我們都老實了,我們中的康丫有一種頭破血流至少是鼻青臉腫的預感。
迷龍暈頭轉向地坐在地上看了看,然後抓起那塊肥皂給自己打肥皂。
我們只好呆呆地看著他。
迷龍也許完了,迷龍真的是不再像迷龍。
我們給自己套上乾淨的衣服,這是英國人還沒來得及燒光的物資之一。康丫給自己頭上扣上了一頂M1917鋼盔然後開始大驚小怪——這傢伙他沒使過,於是他拿著打仗得來的日式鋼盔比較。
“有和麵的沒?現在可以煎烙餅啦。大鼻子在拿餅撐子糊弄我們。”康丫比較出結論如是。
蛇屁股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你就少見多怪。老子打淞滬就頂鍋子來的。”
但是康丫仍然戴上了撿來的日盔。
不辣拿槍在他腦袋上捅得哐哐響,“要想腦殼被自家人開天窗,你就頂個日本盔晃。”
“可不?英國人連中國話日本話都分不清,他會來分你日本盔下邊的中國腦袋?”我說。
康丫終於老實了,就是說他開始把兩頂盔一前一後掛在身上試驗做護心鏡,這樣試驗的結果是他發現可以拿兩把槍刺咣咣地把自己當鼓敲。
外頭傳來死啦死啦的大叫聲:“立正!長官駕到!”
就死啦死啦來說,這樣嚴重的吆喝他還從未有過,他行風立松地捲進來時我們簡直以為虞嘯卿附了他的身,只是後邊跟著的並非張立憲何書光之類,而是一個一臉懷疑精神的英軍上尉醫官。死啦死啦也換了衣服,我們終於可以看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