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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我們在火光襯映下搬送中國兵的屍體,把他們排列成行放置在空地上。
後來我們把我們的死者排列成行,我們的傷員死了,龍文章要求我們把林間死於日軍追殺的屍體也集中過來,天黑了,我們只找到五具屍體,加上他,我們還有二十二個活人。
迷龍和康丫把車上那具中國兵的屍體搬過來並排放置,迷龍把屍體放下後開始扒中國兵身上的衣服。
龍文章攔住迷龍,“幹什麼?”
迷龍是理直氣壯的,兩隻解人釦子的手仍停在死人的扣子上,“穿衣服啊。這樣死了也不會跟小日本埋一塊。”
“你要穿就得有人脫。手拿開。”
“是活人穿,死人脫。”迷龍明顯是不忿的,他的手仍停在原處沒有動過。龍文章從他身邊走時在他頭上推了一把,讓他坐倒,“我不希望你們覺得你們死了以後還會被人扒衣服。這樣就更加沒種死啦。”
然後他開始脫,地上有四具只有褲衩的屍體,他摘下帽子為其中一個戴上,然後把上衣脫給了另外一個,對第三個他脫下了他的襯衣,對第四個他脫掉了他的褲子。
“幫他們穿上。”那個已經像我們一樣赤裸了的男人說,聲音有點兒發悶。
我們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始做那件事情。只有一條褲衩的中校揹著一支中正步槍,在我們身後看著我們做這種忙碌,我們的動作慢慢地由開始的機械生硬轉成後來的柔和,郝獸醫甚至用手託著死人的後頸,以免放下時磕了他的頭。
“你看,你們開始記事了,他們是你們的同袍,死了也是。”龍文章在我們背後說。
當我們忙完這件事後,我們在屍體邊沉默著,他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那些已經被打上了中國標記的屍體,他又走了幾步,幾乎已經瀕臨了那兩棟燒著的建築,一棟在炸,一棟在塌。他轉身看了看我們,“現在我跟你們一樣了,我要死了就會跟你們埋在一起。你們不要嫌煩。哈哈。”
那種直接唸白出來的笑聲讓我們有點兒不寒而慄,那棟爆著的建築又爆炸了一次,然後整堵牆坍塌了下來,那傢伙又回頭看了一眼,不是被驚著了,而是為了提醒我們該看著哪裡。
“你們知道在爆炸的是什麼吧?——那個一臉驢勁兒的,我問你呢。”龍文章用下巴指指迷龍。
一臉驢勁兒的迷龍悻悻地地說:“槍、子彈、手榴彈,那啥那啥的。”
龍文章揶揄著我們所有人,“連你都知道,那就所有人都知道。在爆炸的是英國人本來說要給我們的槍,你們本來可以有武器的,你們直奔那裡邊,就有了武器,可你們直奔你們的遮羞布,然後被區區四個日本兵圍起來打。”
“英國人把彈藥庫點上了,它在爆炸。”阿譯說。
龍文章看著阿譯,“被炸死,被少你們五倍的日軍圍起來打死,喜歡哪個?”
我們沉默。哪個都不喜歡,但如果非得選擇肯定每個人都會選擇前者。
“現在英國人可以說了,連交給我們的槍都保不住。”龍文章說。
然後他跪了下來,是向死人下跪,在身前炸著燒著的霧夜裡,他向那五具中國兵的屍體單膝下跪,姿勢很怪,單膝,一手拿著武器,一手墊在膝上,然後他把自己的額頭放在墊在膝頭的手背上——他那樣做了足有半支菸的功夫。
我們看著他,現在這個神經質的傢伙做什麼我們都不奇怪了。
他給死人下跪——好像在和死人說話,說的什麼真的只有死人才知道。他和死人說話時變得很平和,再也沒有嘲弄。他對死人很尊敬,和他們很平等。
龍文章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死去計程車兵,“走啦,走啦走啦,現在可以走啦。”
火光映著那張平和恬淡的臉,映著冷靜與瘋狂,映著傷逝與悲憫。
我沒見過對這樣專心對待死人的人,對活人卻漫不經心。
遠處的火仍在燒著。我們找到了一個廢舊的汽油桶,往裡邊灌注了水。
那個只對活人缺德的傢伙用一個手提的五加侖油箱往桶裡倒著東西,黑乎乎的,也許是染料,或者是瀝青,甚至是原油,總之讓整桶水立刻成了黑色。
我們在禪達聽到的大勝現在已經成為潰敗,英軍不希望中國盟軍進入他們曾經的殖民地,以至我軍坐失良機,日軍橫插直入,成為緬甸土地上的決勝者。我軍主力向滇邊撤退,而英軍撤向印度。
我們這樣的人被草草組織,然後扔進戰場填補空白,結果只是在潰兵中增加更多潰兵。我們趕上的是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