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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第二天起來就死了也不後悔。可是,你把人家愛死也球不頂……人家就要結婚了!女婿就尋到我們本村,是學校的教師……
“靈香結婚那天,我的心象碎刀子扎一樣,天下誰能知道我的苦哇!我圪蹴在一個土圪嶗裡,眼看著人家對面院子裡紅火熱鬧,吹鼓手吹得天花亂墜。我心裡象貓爪子抓一樣。心想,不管怎樣,我非要把靈香……”
“你準備怎樣?”眾人性急地問。
講故事的人卻故意轉開彎了,說:“那天晚上,村裡人都跑去鬧洞房,我也就磨蹭著去了。洞房裡,村裡的年輕後生一個擠一個,大家推推搡搡,把靈香和女婿往一塊弄。我的眼淚直往肚子裡淌。我看見,靈香俊得象天上的七仙女下了凡!她梳了兩根麻花辮子,穿著紅綢子衫,那紅綢子呀,紅格豔豔,水格靈靈,把人眼都照花了,就是咱們黃原毛紡廠的那種綢子……”
“是絲綢廠出的。”少平不由脫口糾正說。
“對!絲綢廠出的……你是才來的?”講故事的人扭過頭問了一句,眾人卻嚷道:“快說!你接下來幹什麼來著?”“叫我出去尿一泡!”講故事的人說著便站起來,走到窯口前撒起了尿,在他返回來時,少平看見他右眼裡有塊“蘿蔔花”。
“蘿蔔花”立刻又坐在人圈當中。他先點了一根旱菸棒,狠狠吸了一口,又“撲”一聲把煙霧噴向窯頂。坐立不安的眾人都伸長脖子焦急地等他開口。
“……就這樣,眾人鬧騰了大半夜。我哩?渾身象篩糠一樣發抖,就是不敢往靈香身邊擠,眼看就要散場了。我再不下手,一輩子就沒機會了。我心一橫,在混亂中擠上去,手在靈香的屁股上美美價捏了一把……”
“啊啊!”眾人都興奮地叫起來。
“後來呢?”有人趕快問。
“後來,人家回過頭把我美美價瞪了一眼。我嚇得趕緊跑了……”
“這麼說,你還是沒和人家睡過覺?”有人遺撼地巴咂著嘴。
“睡屁哩!”“蘿蔔花”喪氣地又把一口煙吹向窯頂,“從此我就離開了村子,出來攬工了。賺下兩個錢,到東關找個相好的婆姨睡上幾個晚上。錢花光了,再去幹活……”眾人漸漸失去了聽故事的興趣,有人打起了長長的哈欠。“睡!”“蘿蔔花”說。
於是,這一群光身子攬工漢就都摸索著回到自己的鋪位上,躺下了,不到一分鐘,窯裡就響起了雷鳴般的鼾聲。
但孫少平卻翻過身調過身怎麼也睡不著。他感到渾身燥熱,腦子裡嗡嗡直響。城市已經一片寂靜,遠處黃原河的濤聲聽起來象受傷的野獸,發出壓抑而低沉的呼號……
第十六章
立秋前後,孫少安新窯全部箍成了。
在雙水村最南關的那個土坪上,出現了一院頗有氣派的地方:一線三孔大窯洞,一色的青磚徹口,並且還在窯簷上面戴了“磚帽”。
孫少安是雙水村有史以來第一個用磚接窯口的。在農村,磚瓦歷來是一種富貴的象徵;古時候蓋廟宇才用那麼一點。就是赫赫有名的已故老地主金光亮他爸,舊社會箍窯介面用的也是石頭,而只敢用磚砌了個院門洞——這已經夠非凡了。可現在,孫少安卻拿青磚給自己整修起灰蓬蓬一院地方,這怎能不叫雙水村的人感慨?誰都知道,不久前,這孫家還窮得沒稜沒沿啊!
一院好地方,再加上旁邊煙氣大冒的燒磚窯,雙水村往日荒蕪的南頭陡然間出現了一個新的格局。這景觀給了全村人一個啟示:趁現在世事活泛了,趕快鬧騰吧!說不定過一段誰都可以給自己弄一院新地方的!有些性強的村民,已經在心裡暗暗用上了勁,準備有一天也要改換自己的門庭。
新窯完工沒有多少天,喜形於色的秀蓮就迫不及待催促丈夫把家從飼養院搬過來了。雖然還沒什麼家當,但對這年輕的夫婦來說,就好象從地獄一下子升到了天堂。搬家以後,創業心迫切的孫少安,等山裡農活一忙畢,就不失時機地又開始點火燒磚。俗話說,人有三年旺,神鬼不敢擋。孫少安自己也覺得他現在信心十足,他要幹什麼事,就幹成了,而過去,就是能幹成的事,也常常幹不成!在勞力缺乏的時候,少安突然想起了田二的小子憨牛。責任制後,憨牛沒人管了。老憨漢一死,小憨漢儘管有一身好力氣,但自己料理不了生活,幾乎頓頓飯都生吃。少安想,讓憨牛到他的燒磚窯來做活,他給管飯,並且一天給開一點工錢;這樣既解決了憨牛的問題,也解決了他的問題。至於憨牛那點地,他相幫著捎帶就做了。
少安無法和田牛“商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