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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無法繼續在窯裡呆下去。
在他出門的時候,母親拿起那個白畫饃追出來,偷聲緩氣地說:“死小子!這是媽讓秀蓮給你拿的!”
少安頭也不回地只管往出走。他知道,母親這樣做,是為了讓秀蓮好下臺。
他出了院子的時候,聽見窯裡傳來秀蓮的痛哭聲。哭就哭吧!誰讓你把事情做得這樣令人失望!
少安第一次沒有和妻子一塊相跟著回飼養院他們的家。
他心煩意亂地一個人回到田家圪嶗這面,進了自己住的窯洞,連鞋也沒脫,就倒在了土炕的鋪蓋捲上。
少安的額頭象感冒一般發熱。他第一次感到了成家後的煩惱。
是的,這是一個徵兆。隨著秀蓮進了家門,矛盾已經開始露了頭。他多少年和父母弟妹生死與共,秀蓮即使是因為愛他而傷害了家裡的人他也不能原諒。他是一個成熟的莊稼人,絕對不會象農村的有些年輕人,如俗話說的“娶了媳婦忘了娘”。不!犧牲自己而全力支撐這個窮家,這是他多年來的一貫信念,已經成了他的生活哲學。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從無數艱難與困苦之中垮下來,甚至因而感到自己活得還有點意思……
天很晚的時候,秀蓮才一個人進了家門。少安知道她回來了,也沒睜開眼看她。
他感覺熟悉的,溫熱的手在他腿上輕輕碰了一下——不是無意,而是專意碰的。
他睜開眼睛。
血立刻呼然地再一次湧到了他的頭上!
他看見,秀蓮立在他面前,竟然在手帕裡包了兩個白麵饃,給他遞過來,正等著他坐起來接呢!
他氣憤地一閃身坐起來,大聲說:“你怎麼能這樣不懂事呢?”
秀蓮看來也生氣了,說:“這是媽讓我給你拿的!”
她說的當然是實話。在他甩手一走,秀蓮難為情地哭了以後,婆婆、公公和蘭香勸說了她半天。公公還怒氣衝衝地準備到飼養院來教訓兒子,被蘭香硬拉住了。
她臨起身回來的時候,婆婆為了掩蓋這個難堪的局面,硬讓她把兩個白麵饃給少安帶來,以便解脫兒媳婦。賢惠的婆婆原諒秀蓮,雖然事情做得有失體統,但這不是兒媳婦自己貪嘴,而是她心疼他們的兒子哩!
但孫少安完全忍受不住了,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衝動地跳起來,在秀蓮的肩膀上搗了一拳頭!
秀蓮完全想不到親愛的丈夫會動手打她。在少安生硬的莊稼人的拳頭落在她肩膀上的時候,手裡的兩個饃就滾在了前炕蓆上;她自己也一個趔趄,跌倒在了腳地上!
她伏在土腳地上,傷心地痛哭了。哭了一會,又猛烈地嘔吐起來。
少安在打了秀蓮以後,馬上就後悔自己太粗暴了——秀蓮不管怎樣,都是為了心疼他,他怎麼能動手打她呢!
他本來想下去勸說秀蓮,並且向她認錯道歉。但一時又克服不了男人的自尊心。他只好兩把將鋪蓋綻開,衣服也沒脫,煩惱地鑽進被子裡,矇住了頭。
過了一陣他聽見秀蓮不哭了,並且象上了炕,開始悉悉蘇蘇地脫衣服。
不一會,他覺得自己的被子的一邊被拉開了,接著,那熟悉的、豐滿的光身子就悄然地躺在了他身邊。少安心裡忍不住一熱。
秀蓮把臉貼在他背上,又委屈地啜泣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你把人打得這麼重……人家都有了……”“啊?”少安一下子翻過身來,緊緊地摟住了妻子,淚流滿面地在她臉上狂吻起來……
第四十章
一九七七年元月中旬,孫少平要在原西縣高中畢業了。
在最後的幾天裡,所有的畢業班都處在一片混亂之中。
同學們互贈禮物,整理自己的東西;單個照像,集體合影;要好的朋友也紛紛聚在一起照一張留念照。縣照像館乾脆專門抽出幾個人到中學來為同學們服務。
許多手頭寬裕的學生,都一群一夥到街上的國營食堂去聚餐——那裡的桌子板凳這幾天都讓這些年輕人佔據了。這樣的時候,同學們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情。進校時盼著畢業的一天,可臨近這一天的時候,又都有些依依不捨。更主要的是,所有的人都認識到,他們的少年時代也就隨之而結束了。現在大學不直接在應屆高中生中選拔,這就意味著大家從此不得不走向社會,開始過另一種生活:城裡的同學除過個別情況特殊者,都要到附近的農村去插隊;鄉里的學生得各回各家,開始自己的農民生涯。別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