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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接過毛毯說。
“不了,我走累了。”少安推託說。
田福堂就把那把瓜子和幾顆蘋果,硬塞在少平的衣袋裡,少平就告辭走了。
少平的確累了。金波當兵走後,他就不能再和他一塊騎腳踏車回家。他又買不起汽車票,只好來回都步行。但他不想參加這個婚禮,更主要的是,他心裡隱隱地有些難受。他現在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本來,潤葉姐應該是他哥的媳婦。但是兩個家庭貧富的差別,就把兩個相愛的人隔在了兩個世界。他們是不得已,才各自找了自己的歸宿。人生啊,有多少悲哀與辛酸!
現在,他不願意目睹親愛的潤葉姐和另外一個男人站在一起!
少平兩隻眼睛熱辣辣地穿過亮起燈火的街道,在料峭的寒風中向學校走去……田福堂抱著少安夫婦送來的禮物,繞廚房後面回到了餐廳。他此刻也不由地想起了潤葉和少安的關係。他原來多麼擔心這兩個娃娃給他弄出丟臉事來。現在好了,兩個人都成了家,他再也不必為這件事憂慮了。
賓客們送的禮物,都早已擺到餐廳前面的幾張大桌子上,紅紅綠綠,花花哨哨,在幾張桌子上擺的邊邊沿沿都是。
田福堂揀了個很不起眼地方,放下了那塊毛毯,然後又在主賓席上正襟危坐了。
他剛坐下不一會,縣上的領導就依次進了餐廳門。馮世寬主任走在前面;後面是副主任張有智和馬國雄;再後面是幾個常委和老資格中層領導。餐廳裡大部分幹部都站起來。馮世寬和縣上的其它領導紛紛和人群裡的熟人握手問候。
領導們即刻在劉志英和登雲的引導下,在主賓席上落了坐。登雲把親家介紹給領導們時田福堂慌得抖著胳膊和眾位領導們握手。李登雲同時硬把老首長徐國強也拉到了這桌上。
不一時,徐愛雲就帶著新娘新郎進來了。餐廳裡立刻掀起一陣歡愉的喧譁和騷亂。有些愛開玩笑的年輕人都不由自主地喊叫起來了。
特邀司儀馬國雄宣佈婚禮開始。為了給李登雲帶面子而親自擔任主婚人的馮世寬,即席發表了簡短而熱情的祝福詞,勉勵兩個新人繼承毛主席的遺志,在革命大道上攜手並進……
接著餐廳裡就響起了一陣乒乒乓乓的碰杯聲和吆喝聲,整個大廳頓時象一鍋煮沸了的水一般開始喧騰了……田潤葉低著頭,和李向前並排坐在主賓席前面的兩把椅子上。她感到頭暈目眩,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命運啊,多麼無情!這不是婚禮,而是她青春的葬禮……她低傾著頭,兩隻眼睛微微閉合著。她在這一片嗡嗡的嘈雜聲中,彷彿又聽見了那親切而熟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此刻,她那頁想象的白帆又駛回了遙遠的童年,在記憶中的每一個溫暖的港灣裡停泊了一下。她想起在雙水村解凍的陽土坡上,她和少安用骯髒的小手一塊刨“蠻蠻草”吃;想起夏日裡的東拉河,水流一片碧澄,她和少安渾身不掛一條線,嬉鬧著互相往光身子上糊泥巴;秋天的神仙山崖畔上綴滿一串串紅豔豔的酸棗,少安哥赤腳爬上去,給她搞了那麼多;冬天雖然寒冷而荒涼,但他們心裡熱乎乎的,手拉著手走過東拉河的冰面,穿過廟坪落光了葉子的棗樹林,跨過哭咽河上的小橋,在金家灣的草叢裡尋找那些破碎的瓷片。是的,破碎。一切都破碎了……“讓路!油啊……”
“六的六呀,五魁手……”
“喝!”
“吃!好好吃!”
“夾菜!”
“咦呀,哈哈哈……”
…………
在這一片洪水般喧囂的聲音之上,她似乎又聽見了那令人心碎的信天游——正月裡凍冰呀立春消,二月裡魚兒水上漂,水呀上漂來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第三十九章
孫少安和賀秀蓮結婚已經近十個月了,但小兩口仍然還象在蜜月裡一般熱火。
少安對他的婚姻很滿意。他越來越依戀這個大眼睛的山西姑娘了。每當他從山裡勞累一天回來,晚上在一隊飼養院的小窯裡接受秀蓮親熱的撫愛時,他嚐到了說不盡的溫暖和甜蜜。
結婚不久,秀蓮就不顧一家人勸阻,開始出山勞動。她先是在生產隊跟他一塊種莊稼。
秋後莊稼收割完畢,全村男女勞力都上了農田基建工地,他們就又一塊相跟著去打壩修梯田。秀蓮勞動和他一樣,很快博得了全村人的讚賞。她能吃苦,幹什麼活都不耍滑頭。一般來說,新媳婦在一年之中都是全村人關注的物件。漸漸地,大家都和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