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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人的軍毯,和它已經殘破的邊緣,以及上面的點點墨斑,竟覺得那是一塊暗暗黃綠的大地,有著烽火過後無邊的蒼涼與凋敝。
初到美國幾年的重要畫作,都是在這塊烽火流離的軍毯上孕育的,自然地帶著一些浪跡異國的情懷。有時候在冰雪的夜晚,暖氣不足,它也便成為伴我異鄉夢的朋友,只是壓在身上,出奇地沉重,使我常常夢見逃難,追兵到了身後,雙腿卻不聽使喚。
“毛毛衣”是我的第三寶,它不是毛衣,而是一件裡面帶著絨毛的滑雪衣,我喜歡叫它毛毛衣,因為這個名稱很孩子氣,也很溫暖,尤其是在異鄉,它有一種母親的感覺。
毛毛衣不是母親縫的,而是有一年到合歡山滑雪前,學生特別為我從香港買回來,深紫色的厚呢子面,長領後面用拉鍊連著一頂帽子,由於專供滑雪之用,所以並不太長,也不很寬鬆。甚至可以說穿在身上有些被包著的感覺。
在合歡山上,我不覺得毛毛衣有什麼好,卻在日後的旅途中,一天加深一天地愛上它。尤其是風疾雪密的隆冬,研究所下課之後,常已經是深夜了,我必須沿著一條馬路,走上20多分鐘去搭巴士。
鏟雪車總是一大早出動,所以風雪夜走出校門,已經分不出人行走道與大馬路,一片白茫茫地,像是罩上了一大塊白被單。
許多人形容雪景是粉飾銀妝,我想那多半是在有暖氣的室內或車子裡,觀外面的雪。也可能是在明朗的白日,有著明朗的心情,踏雪玩雪。至於一個初到異鄉的學子,噴著白煙,在深沉的夜色、襲面的北風,與不斷往鼻孔裡鑽的密雪中,踏上歸途,又不是歸途;走回家門,卻又不是家門時,那白皚皚,則是一種蒼白與無助。
偏偏深夜的巴士特別少,常常等上40分鐘,車子才來,我裹在毛毛衣裡,低著頭,又拉緊帽子邊緣的繩帶,只露出兩隻眼睛,靜靜地站著,想像自己是齊瓦哥醫生流放到烏拉山,沁心的寒冷從下面的雪靴和兩層毛襪間透了上來,所幸這緊緊包著我的毛毛衣,帶給我十足的溫暖,彷彿有一雙巨臂擁著,又覺得自己是藏在一床厚厚的棉被之中,身外的風雪反而與我無關了。有一次突然被駛近的巴士驚醒,發覺自己的雙腳,已經陷在半尺的雪中。而走上車,竟引來滿車的目光。直到司機驚奇地問:你難道等車的時候,一動也不動?才知道頭頂上也積了五、六寸的雪花。
毛毛衣已經破了袖時,塑膠製的扣子,不知為什麼在乾洗時消失不見了。軍毯在家人來美之後,早換成了柔細的灰色毛呢料子,寬大地鋪在八尺的桌面上,不再怕紮了手,或因掉灰而引得我打噴嚏。小小的畫匣子,由於學校有我專用的辦公室及教室櫥櫃,又不再接受外面邀請揮毫而很少用得著。
但是匣子還是放在畫室一角,上面的鎖依然明鑑,裡面也一樣不少。軍毯鋪在畫櫃的底層,上面睡著我異國10年的心血。至於毛毛衣,仍然掛在衣櫥裡,每次飄雪的天氣出門,我去拿厚呢大衣時,總會看到它靜靜地垂著,胸中便勾起許多往事,便也似乎從它身上,獲得一種鼓舞與激勵,彷彿共患難的老友重逢;有笑、有淚,有感慨,也有溫馨!
老農玄想
“見縫扎針”,這是母親常用來形容我經營園子的一句話。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出來的,確實貼切極了!
只因為院子並不算大,想種的東西卻多,既有年年增添的樹木花果,又有每歲必耕的菜園,自然好比收入有限,孩子卻接連出世的父母,不得不精打細算。
譬如一套衣服幾個孩子接著穿,我種菜也是如此,算好了小白菜不怕凍,早早地播種。收成之後,再接青江萊。至於初夏青江菜也收成了,則種最持久,而能不斷摘食的甘藍。尤有甚者,是在趕檔期的情況下,不等成片的青江菜苗長高,先大把地拔了煮湯,再撿那特別肥壯而體貌不凡的,種在菜田邊緣,使它們充分地發展,長成特大號。空出來的地方則可以適時種“下一作”。
當然種菜的“見縫扎針”,如果只有這麼簡單,也便算不得功夫了,其中最高明的,還是衡量日光的本領。因院子之後既有森林而蔽東方之初日,院子另一側又有房子,擋住了下午的陽光,這中間不過16oo平方尺的地方,雖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所能享受日光的時間畢竟有限,自然也得像那分配食糧的荒歲,算著飯量地配食。
譬如不需什麼陽光的小鈴蘭、風信子、繡球和野紫羅蘭,全種在山茱荑的下面。早春茱荑未綻,陽光直下,正好讓它們風風光光地開花,而後則廕庇著直到暮秋。
還有隻要一半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