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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抽屜時我更加小心翼翼。我撥開雜物,準備做分類處理,在最裡面的底層發現了一隻裝潢精美的塑膠硬殼筆記本,我對這個筆記本愛不釋手頓起歹念。我想這個本子太適合摘錄諸如人生、哲理之類的箴言錦句或文筆精華了。我一邊飛速地翻動花花綠綠的扉頁,一邊猶豫是否順手牽羊據為己有。當涼風颼颼地掠過臉龐時,我猛然發現這幾頁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阿拉伯數字,細看是用蘸水鋼筆寫的,每個數字代表著年月日,每個數字上都有一把惡狠狠的紅色叉子,有許多叉子因用力過猛竟多處劃破了厚厚的紙張,整篇看起來,既象一張法院佈告上死刑犯名字上劃的紅叉子,又象一個劣等小學生批改後的作業本。我覺得蹊蹺,就一頁頁向前翻,終於在時間的倒流中找到了源頭——源頭是一行字:糜退休倒計時。糜字頭上是最大最狠的一把紅叉子。第一個數字是1982。5。1,他竟劃了10×365把叉子!�
我驚駭不已,猶如當頭一棒。我栽倒在沙發裡發呆,木然地坐了不知多久——該死!真該死!我不僅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反而窺探了一個死者不容分享的秘密!�
我把所有的秘密撕下來,扔進切割機切成碎片,滿懷罪疚地逃出了辦公室。�
老牛已經將訃告用毛筆寫了好幾份,我顧不上休息,就叫上司機開著那輛驢牌轎車到市區各主要街頭去張貼。�
三天後古副局長的出殯儀式開始了。幾十輛喪車由八輛摩托車儀仗隊開道,滿載著重重疊疊的花圈、密如旌旗叢的葬幔和臂帶孝套的送葬者從我們局機關大院徐徐出發了。一路上,大功率擴音器播放著斷人肝腸的哀樂,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隨著團團濃煙的升騰,鋪天蓋地地掠過整個空間,掩蓋了街頭鬧市的喧囂嘈雜。爆炸的間隙中可以聽到死者家屬撕肝裂肺的慟哭聲。這一切都強制性地製造出一種悲痛氣氛,掩飾了悽慘喪事和明媚春光之間的不和諧。車隊所經之處吸引了大批的看客,或瞠目結舌或搖頭嘆息或以手掩耳或麻木不仁,他們神態各異但心裡卻非常明白:死了一個大人物。這種出殯的規模在蒙城已多日不見了。�
我們在城裡招搖一週後才浩浩蕩蕩地向位於城西馬尾山的殯儀館火葬場緩緩蠕動。我在想,古副局長活著時悄無聲息,死了倒還如此風光一回!您也該瞑目啦!�
弔唁大廳陰森可怖、晦氣襲人,彌散著掩飾不住的死屍體味。在大廳中央,異常頹敗雜蕪色彩黯淡單調的黃菊花盆景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具透明的玻璃欞柩,經過殯儀美容師的手,死者呈現給活人的是一張儘量安祥的面孔,也正因為這種矯飾的安祥,使其看起來更像一具毫無質感毫無生氣的蠟像。追悼會由林主任主持,任副市長也發了言,這時我才知道任副市長和古副局長同在西藏服役十五年。糜局長用沉重的、幾乎哽咽的語調朗讀了我寫的悼詞。
死者的妻子,那位嬌小的本市川劇團花旦演員情緒無法平靜,幾度昏厥。大約是氣氛過分壓抑無法忍受,不久會場中就嘁嘁喳喳,人群浮動,許多人溜出去曬太陽逛山林。糜局長几次慍怒地強調了會場紀律,並命令我去召回那些溜號的傢伙,我正不堪忍受呢,就趁機溜之大吉。�
在曖融融的陽光中我點燃一支菸緩緩轉悠,見有人就和他聊一陣再叫他回去。我走進鬱鬱蔥蔥、涼風颼颼的松柏林。林中遮天蔽日闃無人跡,只傳來啾啁婉轉此伏彼起的鳥鳴,我能叫出名的有喜鵲、麻雀、啄木鳥,一種在樹冠中歡快跳躍,小若拇指的小山雀尤其妙不可言,我甚至發現了兩隻小松鼠!馬尾山真是個好地方,正因為這裡人跡罕至,才可以見到這些小生靈。透過密林間隙,可以俯視隔江相望的蒙城城區,陽光因塵埃飛揚、氤氳霧障而缺乏穿透力。城市也就透出朦朦朧朧、影影綽綽的輪廓來。我抽完一支菸,折回烈士陵園,拾級而上時正好仰頭望見高聳的巨大的焚屍爐煙囪,紅裡泛黑的煙囪中升騰起烏黑渾濁的氣流,氣流上升一段後,便緩緩地四處擴散,一些碎片雜什、殘灰餘燼便紛紛揚揚地向下飄落,我立即覺得臉上蒙上了一層塵埃,剛剛放鬆的心情倏而逝去。�
我打算到烈士陵園轉一圈就回去。中小學時代,幾乎每個清明節我們都要來祭掃這座陵園,除草培土、澆灌樹木、宣誓演講、聆聽為解放蒙城而犧牲的上千名烈士的壯舉。我是在這裡戴上紅領巾的。忽然,從最大的墓冢後面傳來陣陣嘻笑聲並升起嫋嫋青煙,我循聲繞過去一看才是一夥人,他們蹲著圍成一個圓圈,個個以手托腮呈大便狀,個個吞雲吐霧,一邊開著下流不堪的玩笑。為首的又是王強,這個強橫刁頑,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