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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仍是泥沙,頭上沒有屋頂,牆內空無物,任憑荒草叢生。有標牌寫著,這兒是北宮,那兒是南宮,轉彎是夏宮,但從氣味判斷,這由一堵堵新牆圍攔著的荒地,已成為遊人們的臨時廁所。陳魯胃玖寸著鏡頭介紹獷一下巴比倫古城的歷史,然後轉身對我說,她最受不了這種新不新、舊不舊的所謂“古蹟復原”。
她的感覺深合我意。記簇洲良多年前聽說化京圓明園要復原,急忙寫了一篇文章論述廢墟之美,該文後來還被收人中學語文課本,但好像並沒有什麼人聽我的呼籲。我並不是反對一切古蹟復原,譬如某些名人故居,以及名聲很大而文物價值卻不高的亭臺樓閣,復原修建是可以的,而對那些打上了強烈的歷史滄桑感的遺蹟,萬不可剷平了遺址重新建造,甚至連“整舊如新”也不可以。人們要叩拜的是歷盡艱辛、滿臉皺紋的老祖母,“整舊如新”等於為老祖母植皮化妝,而剷平了重建則等於找了個略似祖母年輕時代的農村女孩,當作老祖母在供奉。
相比之下,圓明園畢竟只是年歲不大的一組建築罷了,而巴比倫古城如此“復原”,實在叫人不知說什麼好。魯豫說,世界上凡是經濟貧困、文化落後的地方,最容易用這種方法“復原”古蹟。
回想我們一路過來,從希臘、埃及、以色列、約旦,一切古蹟的所在都小心翼翼地儲存著頹柱斜陽、古階殘刻,讓人肅然起敬,從未遇到像巴比倫古城這樣的修復方式,心中便略有舒慰。
忽然,我見到城牆磚有些異樣,似乎有一些“楔形文字”。“楔形文字”是五千多年前這裡的古人用一種楔形的尖棒在泥板上刻寫的字跡,是人類最早的文字之一,十九世紀中期被發現後幾乎改變了歷史學界對人類早期文明源流的認識。難道,' .復原”當局把兒塊真正價值連城的古物鑲嵌在城牆中?魯豫連忙拉來一位先生動問,結果讓人發呆。原來,這種用最原始的力一式刻寫的文字是阿拉伯文,文句為:' ‘感謝偉大領袖薩達姆於一大夕又二年復原巴比倫古城”。一連寫了很多遍。
緊靠著“復原”的城牆不遠處有一個丘陵,丘陵頂部有一座城堡形的龐大現代建築,俯瞰著整個巴比倫古城遺址。正想拍照,立即有.人過來阻止,因為這是總統府。總統府我們這兩天在巴格達城中已見過兩處,其中一處光從圍牆看就巨大無比,這是第三處。據有倖進去參觀過的記者顧正龍先生告訴我,豪華不下於羅浮官,只不過牆上掛的畫沒有什麼藝術價值罷了。
由此我猛然醒悟,為什麼巴比倫古城遺址前會有那麼多鐵絲網。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巴格達,夜宿R 朋heed 才漢館
你們的祖先
從“復原”了的巴比倫古城回來,大家一路無話,而我則一直想著“楔形文字”。從城牆上見到的現代鷹品,聯想到四五千年前當地古人的真正刻寫。感謝考古學家們在破譯“楔形文字”上所作的努力,使我們知道在這種泥板刻寫中還有真正的詩句。
這些詩句表明,這片土地在四五千年之前就已經以災禍和離亂為主題。例如,無名詩人們經常在尋找自己的女神:
啊,我們的女神,
你何時能回到這荒涼的故上?
女神也有回答:
他追逐我,
我像只小鳥逃離神殿;他追逐我,
我像只小鳥逃離城市。咦,我的故鄉,已經離我太遠太遠!
這是四五千年前筋主班琶發出的柔弱聲音。
順著這番古老的詩情,我們決定,今天一定要找一所小學和兒童醫院看看。
很快如願以償,因為這裡的當局很願意用這種方式向外界控訴對他們的轟炸、包圍和禁運。
孩子總是讓人心動。
我們走進巴格達一家據稱最好的小學的教室,孩子們在教師的帶領下齊呼:“打倒美國!反對男黔吞!不準傷害我們!薩達姆總統萬歲!”呼喊完畢,兩手抱胸而坐,與我們小時候在教室裡兩手放到背後的坐姿不一樣。孩於們多數臉色不好,很拘謹地睜著深深的大眼睛看著我們,毫無笑容。
魯豫彎下身去要前排一個男孩子拿出課本來看看,男孩子拿出來的課本用塑膠紙包著,但裡邊有很多破頁。老師在一旁解釋說,課本的破頁不是這個孩子造成的,由於禁運,沒有紙張,課本只能一個年級用完了交給下一個年級用,不知轉了多少孩子的手,你看破成這個樣子還者陰卜麼珍惜,用塑膠紙包著。
這種細節讓我們十分心酸,立即想起在約旦時聽一位老人說,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