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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最善於藉助於他人的力量,但他總是在兩利的條件下談合作,所
以他人亦樂力所用。大源的孫德慶就是如此,對於阜康願意與他合做承匯江南大營協餉的生意,十分感激,而讓他出面到上海去接頭,更覺得是胡雪巖給他面子,因而死心塌地支援阜康,自動錶示把那一萬二千兩銀子的『堆花』,改為同業長期政款。於是阜康放給麟桂的那筆款子,一半有了著落。
另一半是得到了一筆意想不到的存款,就在胡雪巖動身到湖州的前一天,傍晚時分來了一名軍官,手裡提著一個很沉重的麻袋,指名要看『胡老闆』。
『請坐,請坐!』劉慶生親自招待,奉茶敬菸,『敝東因為要到湖州,已經上船了。有話跟我說,也是一樣。』
『不!我一定要當面跟胡老闆說。能不能請他回來一趟,或者我到船上去看他。』
既然如此,沒有不讓他去看胡雪巖的道理,事實上胡雪巖也還不曾上船,是劉慶生的託辭,這時候便說∶『那麼,我去把敝東請了來。請問貴姓?』
那人把姓名官銜一起報了出來∶『我叫羅尚德,錢塘水師營十營千總。』
『好!羅老爺請坐一坐,我馬上派人去請。』
等把胡雪巖從家裡找了來,動問來意,羅尚德把麻袋解開,只見裡面是一堆銀子,有元寶,有圓絲,還有碎銀子,土花斑斕,彷彿是剛從泥上裡掘出來的。
胡雪巖不解,他是不是要換成整錠的新元寶?那得去請教『爐房』才行。
正在這樣疑惑,羅尚德又從貼肉口袋裡取出來一疊銀票,放在胡雪宕面前。
『銀票是八千兩。』他說,『銀子回頭照秤,大概有三千多兩。胡老闆,我要存在你這裡,利息給不給無所謂。』
『噢!』胡雪巖越發奇怪,看不出一個幾兩銀子月餉的綠營軍官。會有上萬銀子的積蓄。他們的錢來得不容易,出息不好少他的,所以這樣答道∶『羅老爺,承篆你看得起小號,我們照市行息,不過先要請問,存款的期限是長是短?』
『就是這期限難說。』羅尚德緊皺著他那雙濃密的眉毛,一隻大手不斷摸著絡腮鬍子,彷彿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這樣吧,是活期。』胡雪巖談生意,一向派頭很大,『不論什麼時候,羅老爺要用,就拿摺子來取好了。』
『摺子倒不要了。我相信你!』
事情愈出愈奇,胡雪巖不能不問了∶『羅老爺,我要請教,你怎麼能存一萬多銀子,連個存摺都不要?』
『要跟不要都一樣。胡老闆,我曉得你的為人,撫臺衙門的劉二爺,是我同鄉,我聽他談過你。不過你不必跟他提起我的存款。』
聽他這幾名話,胡雪巖立即使有兩個感想,一個感想是,羅尚德對素昧平生的他,信任的程度,比相交有年的小同鄉還來行深,一個感想是以羅尚德的身分、態度和這種異乎尋常的行為,這可能不是一筆生意,而是一種麻煩。
他是不伯麻煩的,只覺得羅尚德的對他信任,便是阜康信譽良好的明證,因而對其人其事,都頗感興趣。看春天色不早,原該招待顧客,於是用很親切隨便的語氣說道∶『羅老爺,看樣子你也喜歡「擺一碗」,我們一面吃酒一面談,好不好?』
這個提議,正投其所好,『要得!』羅尚德是四川人,很爽決地答應∶
『我不會假客氣,叨擾你!酒要高粱,菜不在乎,多給我辣子,越辣越好。』
『對路了!』胡雪巖笑道∶『我有兩瓶辣油,辣得喉嚨會冒煙,實在進不了,今天遇見識家了。』說著,便喊小徒弟到『皇飯兒』去叫菜,酒是現成有的,黃白俱全,整壇擺在飯廳裡,再有一樣『辣子』,他告訴小徒弟說∶『阿毛!你到我家裡跟胡太太說,有人送的兩瓶平望辣油,找出來交給你。』
等小徒弟一走,胡雪巖照規矩行事,把劉慶生請來,先招呼兩名夥計,用天平秤麻袋裡的銀子,當著羅尚德的麵點清楚,連銀票兩共一萬一千兩掛零,胡雪巖建議,存個整數,零頭由羅尚德帶回,他同意了。
銀票收拾清楚,酒菜已經送到,拉開桌子,連劉慶生一共三個人小酌,不一會阿毛把兩瓶辣油取了來。這種辣油是吳江附近一個平望鎮的特產,能夠製得把紅辣椒溶比在菜油中,其辣無比,胡雪巖和劉慶生都不敢領教,羅尚德卻是得其所哉,大喊『過癮』不止。
『胡老闆,』羅尚德開始談他自己,『你一定沒有遇到過我這樣的主顧,說實活,我自己也覺得我這樣做法,不免叫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