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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張桌子上寫字呢?反正這張桌子是不能再用了。坐在桌子跟前,他就會想起那牧師後來的結局。
這便使他回到了那個惱人的老問題上。自從他成為基督徒,他就一直在考慮這問題:他們是如何把這一切弄得這樣一團糟的呢?究竟是什麼力量把全社會的信仰給剝奪了呢?人們怎麼竟會在牧師的辦公室裡施暴呢?這只是教堂裡的一間小房間,這裡的牆上還貼著教區的公告。通常如果有某位婦女想要離婚,教區的委員會就會勸她慎重考慮;如果有某位大學生有什麼疑問,牧師便會對他引述一段聖經。正是在這種地方,已經有兒女又失去了他們的父親,在悲痛之餘,他的府上感受到了神的撫慰;在這裡當孩子的聽牧師講述和解釋耶穌在水行走,如何行神蹟,他們睜大眼睛,驚奇不已;在這裡,給青年人開具結婚證書,也向悲傷的家庭簽發死亡的訃告;這裡還向全社群釋出嬰兒出生的訊息。可如今,這樣的生活已經不再存在了。人們曾經忘記了定時炸彈的滴嗒聲,因而最終血都濺到了寫字桌上。
因此,山姆寧願坐在禮拜堂裡的這張桌子跟前來。所有的人都好像相信他說的話,雖然那只有部分的真實。他們都管他用的這張桌子叫“山姆的桌子”。
彼得還在桌子的左上角刻了山姆的名字,表示正式認可。
山姆擰了擰煤油燈的燈芯,調整一下亮度。他想集中精力寫日記。可發現心裡亂糟糟的,無法下筆。這讓他覺得惱火。因為他從來是自認為有意志力,有理性素養的人。他所要做的只是整理自己的思想,就像在書架上碼好自己的圖書一樣,然後隨時可以從上面取出一本書來。可是最近,他發現自己的腦子似乎不濟事了,他想用日記把本用汽車帶他們來的這段逃亡經歷記下來。可看起來書架已經散了,書他了一地。山姆覺得自己越是在亂麻一般的思緒中梳理,越覺得甩不掉對於死亡的思考。所以他才在日記中寫下了塞繆爾·約翰遜的《遺稿》。露茜以為這個題目讓人毛骨聳然,是邪惡的文字遊戲。她是對的,可這並不能改變現實。死亡不過是人們的心還在砰砰跳動時,潛伏在一側的低聲訴求。死亡是遲早總會剝去我們的虛假的尊嚴和驕傲的必然性。當死者的僵硬的屍體被鬧劇般地塞進斂屍袋時,到哪裡去尋求真正的尊嚴與驕傲呢?死亡是一個巨大的天平——它最終抹掉一切,除了記憶中的那一點淡淡的正在迅速消褪的陰影。我們在此時此地所欲言說、所欲實行的,歸根結底,與我們不再存在時發生的一切有何關係呢?
正是想到這一切,山姆才打算把它們都記下來。也許寫作是惟一能夠留存下來的吧。
煤油燈的光又跳躍起來,忽閃忽閃的。山姆的身體往前伏過去,湊到燈跟前,搶了捻燈芯,火焰穩定下來。山姆疲倦地用手摩擦自己的臉。心中問自己現在應該是什麼時候了呢?他用筆在桌上輕輕地敲著……紙上已經寫滿了字,都是“桌子,桌子”的字樣。他並不記得自己先前寫過這些。某種念頭和回憶填滿了他的頭腦,阻斷了他的頭腦和書寫的手之間的聯絡,從他的筆尖流出的看來並非他自覺意識到的東西。
他們這群人在教堂裡已經呆了約有三個星期了。這一期間,他們由不太熟悉而相互有些恐懼的陌生人變成了不太靠得住的朋友。他們從一開始便形成了一個彼此將就的生活規律。由於人人都要輪流承擔一定的事務和責任,所以大夥便覺得有一種整體的融洽和規範。可是在極度反常的情況下,規律性也是一種奴役。他們也經歷了一個“讓我們簡單瞭解吧”的磨合階段,每天他們必有一定的祈禱時間,然後又都零零碎碎地介紹各人自己的情況,說說自己以往的歷史。開頭的那兩個星期,山姆總想起公元一世紀時的基督教會:緊密的結合感,相互同情以及慷慨大度。但隨著大家簡單瞭解的增進,他們當中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每人的個性與已經形成的規範發生了矛盾,耐心與食品一樣在消耗殆盡。恐懼像幽靈一樣從他們當產生出來,漫延開來,所有人的行為都顯得有些異樣了。
山姆聽見瑪麗婭在教學的另一頭訓斥提摩太。他的思想於是便給打斷了。“你看看你那樣子!”瑪麗婭的聲音在教堂內響著,有點回聲,“中飯馬上就要好了,可你弄得一身這麼髒。我不對你說過了嗎,不要到地下室去鑽。那裡又髒又不安全。出了什麼事你就好了,到時候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可我在那裡找到了食品罐,”提姆一邊為自己的不聽話作辯解。山姆還記得那些食品罐子。彼得在他們到來的第二天便發現了罐子。當然他們在檢查教堂內的各處,想先熟悉一下這個臨時的家。那些金屬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