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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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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以後的即位大典,實際上留給人族宮廷準備的時間不足兩日半。
在兩日之中絕無可能籌辦一場像樣的即位典禮,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而正因為誰都知道,於是這個事實便變得愈發耐人尋味起來。
禮官帶著下屬們竭盡所能也仍然抓襟見肘,他的人在庫房中找了些陳年舊物,不知哪一任人王用過的承露盤、觀星案等器物,全都灰撲撲生了銅鏽,現下也來不及做新的,只好臨時擦擦擺上算數。旌旗儀仗還好,蟲吃鼠咬狀況不嚴重,可十二面旌旗鋪開,竟然有一面不知何時沾染了一大塊汙漬,饒是禮官已多次說服自己要將就,此時一見也不禁青筋直冒。這樣的東西張開在大殿外升龍臺兩旁,所謂的即位大典頃刻間就能成為笑話。
可能,當羽人決定只給三天時間準備即位大典,萬東牒當上人王這件事就已然被視為一個笑話了。禮官揉著發漲的太陽穴想,問題是,被當成笑話的不僅是這位名不正言不順的新人王,還包括這整套即位禮儀,人族傳承了千年之久的老傳統老規矩,統統都是笑話。
可它笑的是誰呢?滿朝野愚昧無知的王公貴族、文武百官們,他們還以為好笑的是那個出身卑賤的萬東牒,卻不知道這場笑話猶如滅頂之災,中州蒼穹之下,天啟王城之內,笑話如影隨形,人人無從擺脫。
他轉頭,瞥見角落裡兩名小內侍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他們一邊笑一邊竊竊私語,禮官都聽見了,說的是“賤種當王,活該場面這麼寒磣。”
禮官火冒三丈,過去就給了他們倆巴掌,他想喊你們笑個屁啊,這是我們人族迎接君王的典禮,是原該這天啟皇城中最為尊貴的典禮,可現在弄成這樣,被恥笑的只是萬東牒嗎?被憐憫的只有萬東牒嗎?
可他喊不出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禮官,而在一個裂冠毀冕、禮崩樂壞的時代,最不需要聽到的,大概就是他這種人的聲音了。
禮官深深嘆了口氣,悲哀地發現,在人人都不記得的當下,他卻牢牢記得曾經揮斥東陸,威震九州的人皇會如何登上他的寶座。在遙遠的過去,每一任嗣君有七日的時間緬懷先王,著孝服守靈,七日後各大貴族世家、文武百官一起跪拜請皇登位,他才會同意從對先王的悲慟中走出來接受上蒼賦予他的責任。當帝皇換上冕冠袞服帶領大家去奉星臺禱告時,人族最厲害的星象大師將親自為國運祈福,官員們要在禮官的高喊聲中一起行跪拜大禮,由於整套跪拜儀式繁複冗長,往往禮畢後,禮官的嗓門都會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可如今呢?他連簡單的十二旌旗都湊不齊了,他確實不喜歡萬東牒,自幼深諳尊卑長幼秩序的禮官沒一個會喜歡那樣一個血統卑下卻毫無規矩的王,更何況萬東牒還在諡號上這件事上還自作主張,讓他沒臉。然而在此時此刻,老禮官摸著旌旗上的汙漬卻悲從心來,他想,無論如何那是我們人族的王啊,可是我們卻連一個像樣的即位大典都沒法籌備。
“大人,大人不好了……”
禮官心裡一跳,見一個下屬氣喘吁吁地跑來,一臉惶急道:“不好了,大人,寶座,寶座壞了。”
禮官倒抽一口冷氣,急吼吼跟他一塊跑上大殿正中安置寶座的臺階,那張雕刻精美刷了金漆的寶座還保持它原有的模樣,可再順著下屬的手一看,原來在靠背、扶手、支腳各處不知何時裂開幾道縫隙。
“剛剛我不小心碰了下,寶座險些四分五裂,這是勉力拼湊回去的,可,可也就是能看而已,它根本坐不了人啊。”
“誰幹的……”
禮官這句問話戛然而止,他與下屬對視一眼,彼此都能對方眼中看出自己形容憔悴,不合時宜,也能讀出彼此眼底深處沉重的悲哀。是啊,這樣的破壞顯然是人為的,誰不想萬東牒坐上王位,誰就都有嫌疑做這件事。從王子名諱到王宮權臣,個個都是不能說的名字,猜出是誰幹的又能怎樣,難道還能去抓過來興師問罪?
問題是,身為人族中的一員,怎能為一己之私就在天啟城最為神聖而莊嚴的典禮前幹出這種事呢?禮官掩面長嘆,他的老下屬卻禁不住雙目溼潤,哽噎道:“寶座被毀,這,這是天要亡我人族之兆嗎?”
“是上蒼的警示嗎?羽人毀不了的根基,會由人族自己的子民來毀嗎?”
禮官一句寬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他顫抖著摸上寶座,是,人皇降為人王后,寶座上日復一日只剩下一點象徵作用,可它再怎樣也是寶座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