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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一拋,將那塊寫著欽字的木牌玩兒似的丟入牆角的立式大花瓶內。
禮官臉上表情終於鮮活起來,他抬頭首次認真打量萬東牒的臉,忍著怒意道:“老臣覺得,威字甚好。”
“好?”萬東牒驟然一把抓過木牌砸到他頭上,罵,“好個屁,你用這個字是想幹嘛?自欺欺人還是顛倒黑白?還有這什麼盛字,一樣都是睜著眼說瞎話,先王生前是能帶兵打仗還是能治國平天下?他恐怕連馬長什麼樣都不大清楚吧?就這樣還威?還盛?我看是威而不成,盛而難繼才是!哎,不是我說你,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就這麼替我分憂?白拿那麼多年銀錢也好意思?既然這樣,我看從明日開始不如俸祿削減一半,省下的錢請些說書先生來瞎扯都比你們強!”
禮官捂住頭又怒又懼,終於按捺不住道:“太,太子比臣博學慎思,那不如就請太子來擬……”
“喲,那要不要本太子替你領剩下那一半俸祿再替你花啊?”萬東牒嗤笑,敲敲桌子道,“懶得跟你多費口舌,過來,我說你寫。”
禮官磨磨蹭蹭地捱過來,慢吞吞地鋪好紙研好墨。
萬東牒收了笑容,目光投向窗外,他想起從小到大,他與萬珩彼此之間真正交流的機會卻很少,少到他已經不大記得自己那位父王長什麼樣,只記得萬珩將小刀捅入自己腹部時儘管久病無力,卻下手異常堅決。
嚴格來說,他對萬珩並不算恨,也不算有怨,恨和怨都是建立在期待與失望基礎上,萬東牒從小就有超越年紀的明白通達,他知道自己為人王所厭,他不會對一個素未謀面卻莫名厭棄自己的人心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他對萬珩有比恨和怨更直觀明白,無從迴避的強烈情緒,那就是憎惡。
好比有些人天生嫌惡蛇鼠蟲蟊,看到了不打死不罷休那樣,哪怕萬珩已然嚥氣,一想起來還是親手把他從棺木裡拖出來再弄死一遍。
這是老天給他開的第一個,也是最根本的玩笑,老天讓一個他無比憎惡的人與他有永遠擺脫不了的血緣聯絡。
幸好萬珩識相自己嚥氣了,萬東牒冷漠地想,不然他一定會無法控制自己去弒君,與什麼報仇愛恨都無關,單純只是因為討厭。
就這麼一個討厭鬼死了還不消停,還得繼續給他添麻煩,想起來可真是讓人想發火啊。
萬東牒笑了,他掉轉視線,看著已經等候多時的禮官,裂開嘴不懷好意地道:“我想好了,就庸字吧。”
“什麼?”
“庸,中庸的庸。”萬東牒正色道,“先王一生有庸績可敘,也用庸凡之道治國,進退有餘,實在是我的楷模,就用這個字吧。”
“這……”禮官躊躇著不敢下筆。
萬東牒似笑非笑地盯著禮官,目光逐漸轉為銳利,明明只是一個少年,禮官卻在他視線的重壓下汗流浹背,不得不點了點頭,提筆蘸墨,在白紙上寫出一個諾大的“庸”字。
真不愧是飽讀詩書典籍的禮官,字寫得圓潤端正,飽滿大氣,萬東牒滿意地笑著點頭,他想,恐怕所有人一看到聽到這個字,都只會想到平庸、庸碌、庸才、庸夫之類,因為誰叫萬珩就是這麼一個不折不扣的沒用之人呢?
他不但要讓所有人族的百姓都看到,知道這個真相,還要讓這個真相寫入人族的史書裡,篆刻入萬珩的靈魂裡。
任它千秋萬代,大地面目全非,平庸都會成為萬珩的代名詞。
萬東牒充滿愛惜地注視著這個字,伸手虛虛撫了一把,隨後一錘定音:“就它,拿去,該幹嘛幹嘛吧。”
“是。”禮官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2
長生殿,曾經是倒數第二任人皇求長生的地方。
那位人皇對死亡有超乎想象的恐懼,拼命想要秘術師為其叩問天地星辰秘密,求得超越人族壽命極限的方法,為此勞民傷財,幾乎將國庫耗費一空,人族萬氏皇朝,一點點被從內部蠶食吞噬,最終落到末代人皇萬無殤手中已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空架子。
中州陷沒,鼎毀國亡的預兆,興許從那時候便已開始。
然而這裡卻曾經住過人族歷史上最偉大的星象大師季放鶴,也是在這裡,流傳出那首今日婦孺皆知,但沒幾人相信的預言詩。
季放鶴住過的地方,陳設比無樑殿還精細,殿中廳堂還懸掛他親手繪下的九軌星辰圖,殿內據稱存留他佈下的星象陣,故而這裡風清水涼,氣韻流轉,奇花異木常年欣欣向榮,生機盎然。
三王子庚得賜住長生殿,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