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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近日海岸邊浪逐白砂。
湯子期本能想捂住耳朵,卻發現雙手痠軟,四肢怠懶,連一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彷彿自心底湧起一陣慾望,莫名其妙便覺著若能在此詠歎調中長睡不醒該有多好?就好似沐浴於秋日暖陽,春分細雨,所有令人心生柔軟的部分,此時全被調動了起來。
就在湯子期意識模糊之際,她胸口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嬰兒哭聲嘹亮,小傢伙似乎將憋了一路的委屈全發洩出來。湯子期雙目頓時恢復清明,她這才發現,原來秘術師手下操控的水漩渦已大如水井,四個鎏金法戒球流轉其中,秘術師雙手一推,水漩渦朝湯子期疾飛而來,湯子期忙返身避開,耳畔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鎏金球相碰爆炸,流火水花飛濺得到處都是。
湯子期撲倒甲板上,船家女兒忙過來扶她。兩人還沒來得及站穩,只聽秘術師的吟唱聲變得高昂急迫,宛若千軍萬馬的海嘯疾馳而來。她們身下的小船開始劇烈搖晃,彷彿水下有巨獸以頭相頂。湯子期抬頭,卻見眼前的水波無風起浪,不可思議地如同實物一般一層層累積上去,越積越高,頃刻間已如高山峻嶺。湯子期霎時間臉色變白,她抓起船家女兒的手急道:“船要翻了,抓緊我!”
少女已嚇得六神無主,哭也不敢哭,只曉得哆哆嗦嗦攥緊湯子期的胳膊。就在此時,巨浪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了下來,轟隆聲中,硬生生將她們的船衝擊成碎片。
湯子期只來得及抓起少女跳開,隨即力竭摔入河道旁的蘆葦蕩中,只聽得少女尖聲慘呼:“爹!”
湯子期回頭看去,水上滿是船隻殘骸,而撐船的老羽人已被吞噬入水中不見蹤影。
湯子期心下惻然,此時卻無暇感傷,她迅速爬起來抓起少女往前拽道:“不想你爹白死就快跑!”
少女嗚咽出聲,掙扎著往後。湯子期皺眉叱道:“你要回去找死麼?”
少女哭著搖頭,斷斷續續道:“不,不要往那,那邊是沼澤,陷進去便出不來了,我爹以前講過,鮫人上不了岸,往這邊,這邊有一處小洲。”
鮫人上不了岸,這不過是羽族民間老百姓以訛傳訛,但鮫人若想上岸卻也著實不易,不僅需耗強大的秘能將蛟尾化成雙腿,且無法離水過久,否則變回鱗片剝落,面板皸裂而死。湯子期料想這鮫人秘術師便是倉促間施法化出雙腿也需不少時候,已足夠她們倆跑遠開去。她當機立斷轉過方向,抓著少女的手臂往她所指之處賓士而去,她提氣幾個縱躍,不出片刻便將鮫人秘法師遠遠拋之腦後。許是她們的運氣終於好轉,秘術師果真來不及化腿追趕,只在她們身後發出一連串憤怒的吟唱聲,夾雜著發音不準的羽族語:“賤人,帝羽的孽障,必死!必死!等著,不在今日,亦在他日……”
少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奔逃之中仍磕磕巴巴問:“姐,姐姐,你聽,他他他好像在說什麼……”
湯子期腳下不停,冷冰冰道:“別聽,等你聽清了,魂就被攝去了。”
少女嚇得不敢再說,只管跟著湯子期悶頭狂奔。兩人連奔近一炷香功夫,少女腳下一滑,噗通摔到地上,搖頭氣喘吁吁地哭了起來,邊哭邊道:“我,我跑不動了,嗚嗚嗚,讓他們殺了我吧,我反正跑不動了。”
湯子期亦累得夠嗆,然她深知此刻不宜停下,正待板起臉訓斥,卻聽懷裡的嬰兒也跟著哭起來。湯子期忙揭開斗篷低頭一看,原來小傢伙在適才打鬥中被帶子勒到身子,此時憋得滿臉通紅。湯子期輕手輕腳解開帶子,將他抱入懷中又哄又拍,可惜孩子卻絲毫不給當孃的面子。船家女兒聽不下去,自己臉頰上眼淚未乾,卻湊上來幫忙哄孩子,說來也怪,孩子在她的輕拍下,啼哭聲漸漸換成嗚咽聲。湯子期鬆了口氣,抬頭瞥見少女臉頰一片汙泥,渾身狼狽不堪,不覺微微一笑,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少女接過擦了擦臉,終於後知後覺地窘迫起來,轉念一想死了的父親,又紅了眼眶。
“等事情過了,再沿河尋你父親的屍身,”湯子期低聲道,“抱歉,終究是我連累了你們。”
少女含淚搖頭:“你適才也救了我,要怪只能怪鮫人,不能怪你。”
“此地不可久留,走吧。”湯子期將孩子重新綁好,舉步待走,回頭卻見少女困惑地看著邊上的水草。
“怎麼?”
少女皺眉道:“姐姐,你瞧那蒹葭叢上的可是鸛鴉?我怎的覺著,從剛剛到現在,它一直在盯著我……”
湯子期臉色微變,飛身而起,寒光於半空中劃了個弧形,利落將鸛鴉的頭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