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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平湖煙遠,斜橋雨暗,正是春歸時節。
料峭春寒,野村低樹,皆像凝了濃墨一般素淨,枝條霜凍伶仃,枝頭卻偏偏要掙破這素淨,綻放鮮綠的嫩芽點點。
馬蹄所踏之下,亦現出不同冬日凍土的柔軟,低頭仔細看,細細的草芽冒出來,毛茸茸的一片,倒像哪知巧手織就一片氈子。
江東提刑周平章下了馬,信步由韁,跑了不到一個時辰,身上的鶴氅紗帽已沾染溼意,摸上去一片冰涼。他目視遠方,面色冷峻,行至一處水塘前,眼前水塘初解霜凍,潭邊的翠竹已現出些許新綠,於荒蕪中呈現一派肆意勃勃生機。潭邊原有宅院一座,此時已頹敗,凋零傾倒。
周平章神情肅穆,以撩下襬,跪下朝廢舍荒院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此時忽而傳來數聲淒厲鳥鳴,他一抬頭,一隻白鷺一躍沖天。
周平章爬起身,又獨自佇立良久。
過了一會,他聞得身後傳來馬蹄疾馳之聲。周平章轉頭,卻見馳馬之人一前一後,前面的是此番隨他巡視建昌縣的隨從王德忠,後面跟著的那位身著錦袍外罩青羊斗篷,卻是建昌知縣許璋。
王德忠見到他,立即下馬行禮道:“大人,劉大人尋您有要事。”
許璋與他有同窗之誼,正兒八級的舊交好友,跳下馬後也顧不上與他客套,上前便問:“懷安兄,可算尋著你了,我這著急火燎的,偏你那僮僕諸多廢話,只言你出來踏春,卻不道你往行往何處,真真豈有此理。得虧我尋思著你定是來此處緬懷,不然錯過了可怎麼得了……”
周平章微微一笑道:“是我管束太過,僮僕不敢違令而已。裕祥兄尋我何事?莫非建昌縣出了什麼你斷不了的案子?”
許璋拉過他,瞥了眼王德忠,王德忠識趣,忙退三步以外,許璋這才壓低嗓音道:“出了人命官司。”
“哦?”周平章揚起眉頭,“死者何人,死因為何?可遣派仵作?有無嫌疑人犯?”
“都有都有,我做了這些年知縣,這些還不曉得麼?死者名為田文錦,乃本縣通仕郎之子。”
周平章淡淡地道:“那又如何?難不成小小一個通仕郎,還敢脅迫公堂?他不知南康一道的人命官司,本提刑皆有監察之職麼?”
“非也,此事有些那個難辦。”
“如何難辦?”
許璋有些為難地瞥了他一眼,問:“懷安兄,你可記得昔日你我同窗之時,你曾提及家中長輩為你許下的那門親事?”
周平章點頭道:“自然記得,只是後來我家道中落,那親事便作罷了。”
“可我記得,當初那位小姐你頗為中意,還曾於元宵燈節趕回來,就為隔著燭龍火樹遠遠瞧她一眼……”
周平章忙打斷他道:“裕祥兄慎言,我少年時那點荒唐事,你就莫要再說出來打臉了,且女子閨譽非同小可,這等話若傳出去豈不害人不淺?”
許璋著急道:“我平白毀人閨譽作甚?我待說的還在後頭呢。若非慕少艾之年你整日與我嘮叨,我還記不住那小娘子是誰家的。我且問你,當年令高堂替你訂下的人家,可是建昌縣田縣丞之女?”
周平章皺眉道:“正是。”
“那就對了,”許璋道:“你可知今日惹下這人命官司的是何人?便是本縣已故田縣丞之女,你那個退了親的田娘子啊。她現下被其叔父田通仕抓上公堂,狀告其毒蠍心腸,謀殺親族兄!”
周平章睜大眼,萬年嚴峻的臉上終究露出幾分震動。
“真個是她。”許璋肯定地道。
周平章沉吟片刻,即道:“若是她,此案怕是有蹊蹺。”
“有何蹊蹺?”
“叔父狀告侄女謀殺親子,且不論閨閣女子何來膽識魄力,便是她真個能殺,那田文錦乃成年男子,又豈是那麼容易得手?且此二人乃從兄妹,田氏嫁人後便是外姓人,何來的深仇大恨要弒殺族兄?”
許璋搖頭嘆息道:“那是你不知這裡頭的彎彎道道,田縣丞先前的原配夫人膝下只餘田氏女一人,反倒是納入門的妾季氏生有一子。夫人過世後,田縣丞並無續絃,待其百年之後,按我朝新法,男二女一,家產分為三分,那幼子佔其二,在室女佔得其一……”
周平章是常年審案斷案的,一聽便知其中的弊病,遂問道:“可是那婢生子未曾記在先夫人名下?”
許璋讚許地點頭道:“正是,田縣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