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不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進叔已經是我們的主任啦。”
說著話,那病人就往院子裡邊走,把我爺留在門口像把他留在了世界外。
就昨天,昨兒天的黃昏裡,日頭由黃爽朗朗變成粉淡淡的紅色時,趙秀芹從學校外邊走回來,胳膊彎裡挎了竹籃子,籃裡放了白菜、粉絲、紅蘿蔔,還有幾斤肉,兩條魚和一瓶酒。肉是鮮豬肉,酒是當地最好的宋河液,不開瓶香能飄十里。爺望著走近的趙秀芹,老求少地笑著說:“喲,要改善生活呀?”
趙秀芹臉上跟著堆下笑:“給賈主任和丁主任倆人做飯呢。”
我爺說:“不是大家都吃肉?”
秀芹說:“賈主任和丁主任去向政府要來了一筆照顧款,大家都說要給他倆單獨買上幾斤肉,買上一斤酒。”
這時候,爺才知道根柱不叫根柱了,根柱是了丁莊熱病委員會的賈主任。躍進不叫躍進了,躍進是了丁莊熱病委員會丁主任。爺知道校園裡邊有了一番新的天地了,有了新的次序了,像鄉政府、縣政府、地區和省裡換了領導樣,一切都不是原樣了。
改天換地了。
爺覺得心裡有些酸。有些酸酸的寒,可又覺得畢竟熱病們的日子好過了,這就沒話兒可說了。沒啥兒可牽可管了。可是就今天,就過了一夜到今天,百無聊賴時,爺從屋裡走出來,在門口站一站,繞著學校的圍牆走了一圈兒。圍著初春的綠色走了一圈兒,像繞著他家走了一圈樣,待回到學校門口時,就見病人們,個個大汗淋淋地從學校扛著東西往外走。有的扛了教室裡的兩張桌,有的扛了一個大黑板,還有的,兩個人抬了學校放在一個牆下風道的一根大檁木。再有的,沒有抬也沒有扛,幾個人用一個板車推著原來學校老師的床。他們一個個,都臉上發著光,興沖沖地把學校的東西朝著丁莊運,朝著自己家裡搬,如爺在夢裡看到的地上開鮮花,地下結黃金的時候忙的莊人們。人人都手忙腳亂著,邊走邊說著:“你的桌子比我的桌子好,木板比我的桌子木板厚。”
“你的那根木頭是榆木,要賣了肯定比我這桐木貴。”
“你分的床是慄木吧?我家分的床是椿木的。”
說著都從開了大門的學校湧出來,像了一股水,閘門一開洩了出來樣。我爺不知道發生了啥兒事,他沿著圍牆朝人群快步趕過去,到門口攔下有病還扛了三張課桌的根柱的堂弟賈紅禮:
“你們這是幹啥呀?”
賈紅禮讓頭從那高到半空的桌下鑽出來,瞟了一眼說:“幹啥呀?去問你家老大丁輝我們幹啥呀。”
說完就走了。
憤憤走掉了。一人扛了三張新課桌,像生了氣的山羊扛走了一架能長草的山。爺還是不知發生了啥兒事,呆呆地立在校門口,待又有一個人扛著一塊黑板出來時,他看見那黑板的一個角上有一顆螺絲釘,明白那黑板正是平時他代課時最愛用的榆木黑板了,面兒光,木紋綢,寫字時又滑又肯吃粉筆。為了擦黑板時的便,他在那黑板的右下角上擰下一顆螺絲釘,在那釘上總掛著用蒸饃布改的抹擦布。可現在,那黑板被誰揹著走,人被蓋在黑板下,如藏在殼裡的蝸牛樣。
爺過去把那黑板一下掀落在了大門口。
趙德全從那黑板下面露了出來了。他望著爺臉上掛著對不起的笑,囁嚅著叫了一聲“丁老師”。
“是你呀。”我爺說:“背黑板你回家給誰上課呀?”
趙德全有些驚怕地瞟著爺,忙扭頭四處看著解釋著:
“我不要不行哩,這是賈主任和丁主任分給我的呀。大家都要了,我不要就得罪大家了,得罪兩個主任啦。”
說完了,他還朝著身後小心地看,見院裡沒有人,忙又對爺說:“丁老師,你要心疼這黑板,就拿到你屋裡藏起來,別說是我給你的就行了。”
爺就摸著那黑板:
“你要這黑板有啥用?”
“做棺材,”趙德全抬頭看著爺,臉上飄了一層兒笑:“人家都說你家老大把縣裡給三鄰五村的病人照顧的棺材賣掉了。現在根柱和躍進當了主任啦,就要給每個病人補發一口棺材板。”
爺便愕在那,木在校門口,看見趙德全的笑裡面,有一層死的青灰色;就想他確實活不了幾天了,是該準備一副棺材了。也就想起他有兩個月沒有見著我爹了。想起來他很早就做過的爹在縣裡幸福廠里拉棺材的夢。想起了幾天前做過的爹四處大賣棺材的夢。
月光和日光一樣兒亮。日光同月光一樣溫順和柔和。
到底是著春天了,漫無邊際的小麥硬